第8章 追忆过往（1）

她这一睡，山谷中的气氛顿时又变得微妙起来。

三个男人将阿曦缓缓放平，让她能够好好休息，随后各自退开一点，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尴尬、审视，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醋意。

目光偶尔交汇，都带着火星味，又迅速嫌恶地别开，最终却都不约而同地落回床上那抹纤弱的身影上。

沉默持续了许久，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最终，是孙悟空最先受不了这死寂。

他烦躁地抓了抓脸侧的毫毛，金眸瞥了另外两人一眼，声音粗嘎地开口，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喂……”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曦儿……在你们那儿，过得怎么样？没……没受什么委屈吧？”

这话问出口，他自己先别扭了一下，但眼底深处却藏着真切的担忧。

他想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心心念念的人儿是否安好。

哪吒闻言，赤瞳闪了闪，带着炫耀和怀念，抢先答道：“姐姐在我那里好得很！她是东海的龙族公主，后来成了四海之主，最受爱戴！我是她一手教导长大的！”

他挺起胸膛，仿佛这是无上的荣光，“她亲自教了我三年法术道理，后来也一直护着我！是对我最好的人！”

然而，说着说着，他脸上的光彩稍稍黯淡了些，声音低了下去：“只是……姐姐肩上担子很重……她一直以龙族复兴为己任，很辛苦。”

“后来……后来大战的时候，她为了能让龙族不受天庭桎梏，带着龙族对战天庭和西方，本源受了伤，调养了好几百年才慢慢好起来……那时候我被玉帝关了起来，都没能帮上太多忙……”

哪吒攥紧了拳头，语气里带上了懊恼和心疼。

孙悟空听着，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象着那个画面，他的曦儿，本该无忧无虑，却要背负一族的兴衰，甚至受伤……

他喉咙动了动，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阿曦的目光更加柔软了几分。

随即，他和哪吒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始终沉默的杨戬。

杨戬感受到他们的视线，薄唇抿得更紧，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些。

他垂下眼帘，避开他们的目光，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她在我那里……是只小猫。”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力气。

孙悟空和哪吒都愣了一下。

小猫？

杨戬似乎陷入了回忆，那双冰封的黑眸里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满是温柔：“我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只小奶猫，受了很重的伤，快要死了……我捡到了她，养好了她……小猫活泼可爱，家里没有人不喜欢她。”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仿佛那是小猫柔软的毛发。

另外两人听得都有些向往，小猫阿曦……活泼可爱的她……想一想都很可爱……

“后来……我家出了事。”他的声音陡然变得艰涩，“那时她妖力还很微弱……却拼着性命危险，保下了我母亲的一缕残魂……在我昏迷后，是她……一只那么小的猫，想办法把我带离了险地……”

孙悟空和哪吒闻言，神色都微微动容，他们能想象那是何等的艰难与危险。

“之后……她一直陪着我。”杨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陪我成长，陪我拜师学艺……整整十年，她克制着猫妖的天性，从未离开过我身边……”

然而，这丝暖意很快被更沉重的痛苦所覆盖。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面对接下的记忆。

“再后来……封神之战……她成了通天教主的弟子……我们……是对立面。”

山谷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孙悟空和哪吒的心都提了起来。

杨戬的声音干涩得发苦：“她……那时并不参战，刚到战场第一天就欢喜地跑来想见我……我却……我却以为她是敌方探子……”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额间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我不慎……划伤了她……虽然伤口很浅，她……她很大度，原谅了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那一刀的惊心与事后无尽的懊悔，只有他自己知道。

说着，他眼中又浮现出甜蜜之色，“我们最期待的就是休战之日……我可以带着她去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看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地问好不好看……”

“但是……后来……”杨戬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一种压抑了数千年的噩梦般的恐惧，“我被派去拦截敌人……没想到……那人是她……她急着去救人，不管不顾地强行突破我的阻拦……我虽收了刀，但还是没来得及……”

他猛地睁开眼，黑眸中竟是罕见的、几乎要崩溃的痛苦和恐惧：“刀尖……划过了她的脖子……”

“轰——！”

话音未落，一股狂暴至极的炽热气息和另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同时爆发！

“杨！戬！！！”孙悟空怒吼一声，金箍棒瞬间出现在手，璨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滔天怒火，没有任何犹豫，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着杨戬当头砸下！“你竟敢伤她？！！”

几乎是同一时间，哪吒周身红莲业火冲天而起，火尖枪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赤红厉芒，直刺杨戬心口，赤瞳中是从未有过的暴怒和杀意：“你伤了姐姐？！我要你的命！！”

他们都将阿曦视为心头至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掉一滴眼泪。

可杨戬，他竟然……他竟然用刀划过了她的脖子？！

哪怕只是刀尖，哪怕并非有意，也彻底触碰到了他们绝对无法容忍的底线！

面对两位暴怒的、实力丝毫不逊于自己的同级别强者的全力围攻，杨戬竟没有丝毫躲闪或反击的意思。

他只是站在那里，玄衣墨袍在狂暴的气劲中猎作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审判。

或者说，他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该受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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