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针锋相对

然而，一个潜藏已久的担忧随即浮上阿曦心头。

这具身体终究并非她原本所有，那只任性离去的小鹿，会否有归来的一日？

她在脑海中轻声呼唤系统，得到了确切的答复——这身体已彻底属于她，只要他们不与天道撕破脸，她便安全无虞。

心下稍安，她将这个消息转述给三人。

话音落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围绕在她周身那三股原本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紧绷的气息，不约而同地松弛了几分。

他们最恐惧的，便是那捉摸不定的变数和再次失去的可能。

如今，至少“她能够留下”这一点得到了确认，这无疑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哪怕眼前的局面依旧棘手。

接下来的养伤日子，便在一种异常温馨，却又暗流汹涌的矛盾状态中展开。

三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将所有的细心与温柔都倾注在她身上。

杨戬会执起玉梳，动作极其轻柔地为她梳理长发，指尖偶尔拂过她的头皮，带着清凉而温和的法力，丝丝缕缕地渗入，安抚着她受损的魂体。

他神情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冰冷的眉眼只有在看向她时，才会冰雪消融，泄露出深藏的暖意。

孙悟空则会变着法儿地寻来各种奇珍异果，挑选最饱满多汁的部分，亲手递到她唇边，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吃下，仿佛她品尝的不是果子，而是他捧出的炽热真心。

他笨拙却又执着地想要用这种方式，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确认自己存在的价值。

哪吒则成了最活跃的那个。

他搜肠刮肚地讲述着外界的新鲜趣闻，语气夸张，表情生动，极力想要驱散她因伤痛而可能产生的阴霾。

他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只要她露出一点笑意，他那张俊俏的脸上便会瞬间绽放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带着纯粹的满足。

然而，在这温情脉脉的表象之下，是如同深海暗流般汹涌的醋意与较量，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份微妙的紧绷。

当孙悟空凝视着阿曦苍白的侧脸，心中怜爱翻涌，忍不住想俯身，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代表安慰的亲吻时，他的动作总会微不可察地一顿。

眼角余光里，杨戬那看似专注于梳头、实则冷冽如冰刃的视线，以及哪吒瞬间鼓起、写满了“不许”的脸颊，如同两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满腔的热切硬生生阻隔。

一股烦躁的郁气顿时堵在胸口，让他那双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暴戾，却又因顾及阿曦而强行压下，只能悻悻地收回意图，转而用力握紧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宣告主权。

而当哪吒被那暖融融的氛围蛊惑，想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样，依赖地环抱住阿曦的腰肢，将脸埋在她身上汲取那份独一无二的安宁时。

阿曦的另一只手正被孙悟空紧紧攥着，而那来自杨戬方向的、清冷却存在感极强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结界，笼罩在阿曦的后方，让他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一种被排斥在外的委屈和酸涩瞬间涌上心头，赤瞳里漫上水光，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只能扁扁嘴，更加靠近一些，用脑袋轻轻蹭着阿曦的臂弯，以此寻求慰藉。

即便是最为沉稳内敛的杨戬，看着怀中人依赖的睡颜，也会生出想要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彻底揉入骨血的冲动。

然而，他总能清晰地感受到另外两道如同实质般的、灼热且带着强烈审视与占有欲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

最终他喉结微动，只是将手臂的力道调整得更加契合她的睡姿，将所有翻涌的情感强行约束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无人注意时，会掠过一丝压抑的暗流。

爱意是真挚而滚烫的，渴望亲近的心也是迫切而真实的。

但每一次情动，每一次想要更进一步的亲昵，都会被身边另外两人那无声却极具存在感的“虎视眈眈”所打断。

这种仿佛被无形力量束缚、无法尽情表达爱意的憋闷感，让这三位强大的存在，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烦躁。

阿曦同样深陷于这种煎熬之中。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每一个人的情感，那份想要回应每一份爱意的心，却被这诡异而复杂的关系束缚着手脚。

她爱孙悟空的热烈坦率，爱哪吒的赤诚依赖，也爱杨戬的深沉守护，可任何一种单独的回应，在此刻都像是对另外两人的伤害，这让她常常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只能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早已波澜四起。

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在一次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达到了临界点。

一次，孙悟空想替阿曦擦拭脸颊时，杨戬恰好抬手，似乎是想调整一下阿曦靠着的软垫，手臂无意间恰好隔在了孙悟空的手指与阿曦的脸颊之间。

动作戛然而止。

孙悟空的手指僵在半空，他看着杨戬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他觉得这绝不是什么巧合！这冷冰冰的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啧！”一声毫不掩饰烦躁的咂嘴声从孙悟空喉间溢出，打破了维持许久的虚假平静。

他金眸中怒火跳跃，狠狠瞪向杨戬。

杨戬缓缓抬眸，对上那道愤怒的视线，黑眸沉静，并无波澜，却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一旁的哪吒立刻竖起了眉毛，赤瞳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虽然没说话，但那紧抿的唇和瞬间绷直的身体，也清楚地表达了他的不满与警惕。

沉默如同实质般蔓延开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一场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然而，目光交锋之间，三人却又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同样的憋屈、无奈，以及……最深处那份共同的目标——不愿让阿曦为难，不愿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相守。

于是，从那天起，一种无奈的、近乎憋屈的默契，在无声中悄然达成。

有时，孙悟空会猛地站起身，抓耳挠腮地找个借口，说是去天庭寻太上老君讨要更好的固魂丹药，或是回花果山取些灵泉，话音未落，金光一闪，人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焦躁的气息。

有时，哪吒会撇撇嘴，声称要回金光洞看望师尊太乙真人，踏着风火轮，带着一股不甘心的劲头离去。

有时，杨戬则会平静地表示，灌江口有公务需要处理，或是需巡查天地，玄色身影化作一缕清风，悄无声息地消散。

每当一人离开，剩下的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便会肉眼可见地缓和少许。

虽然依旧有第三者在场，但至少，他们能与阿曦进行一些更为亲密的短暂互动。

一个轻轻的拥抱，一次额头相抵，几句低声的私语……这些在平时显得奢侈的片刻温存，成了他们在这尴尬局面中，勉强得以喘息的空间。

而更多的时候，他们选择同时留下。

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也是一种固执的坚持——即使内心备受煎熬，即使醋意翻涌，他们也要共同守护这份失而复得的珍宝，谁也不愿在陪伴这件事上退让半分。

他们会一起陪着她，看山谷中流云舒卷，听风吹过养魂木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如同自然的低语。

偶尔，他们之间也会有几句简短的交谈，关于修炼，关于见闻，气氛竟也能在那种微妙的平衡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和。

阿曦就在这三位爱人复杂、深情、又充满矛盾纠葛的守护中，身体与魂魄一点点地恢复着生机。

而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试探、较量与无奈的妥协中，愈发深刻地缠绕发酵，等待着某个未知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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