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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故人沧桑


这一看,他脸上的谄媚笑容如同风干的泥塑,瞬间凝固、碎裂。

那张脸……虽然褪去了所有的青涩,轮廓更显坚毅,皮肤也带着风霜之色,但那眉眼……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张峰的呼吸猛地一窒,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干瘦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指向古砚,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好半晌才挤出一句破碎的、尖利的话语:

“你……你是……古……古砚?!不……不可能!你早就该死在骨林了!宗门……宗门名册都……都销了!你是人是鬼?!”

他这突如其来的失态,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那几名老执事也终于看清了古砚的面容,一个个如同见了鬼一般,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

“古砚……那个接‘骨林’任务的……”

“你……你竟然还活着……”

“七十年了……这怎么可能……”

古砚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惊恐失态的老人,心中并无多少恨意,反而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混杂着淡淡怅惘和近乎怜悯的情绪。

七十载光阴,足以将曾经的轻狂少年磨砺成这般模样。他就像看着路边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变了模样的石头,虽然记得它当初硌脚的棱角,但如今,连生气的必要都没有了。

“张峰师弟,别来无恙。”古砚开口,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就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一声“师弟”,更是让张峰浑身一颤。

许长老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从张峰的反应和古砚的称呼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脸色一沉,一股筑基后期的威压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笼罩住张峰几人,厉声喝道:

“张峰!放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古砚古师叔!七十年前外出执行宗门密任务,如今功成归来,已是筑基巅峰大圆满的修为!便是内门长老见了也要客气三分!你区区一个外门执事,安敢如此无礼?!还不立刻跪下,向古师叔赔罪!是想去执法堂领受鞭刑吗?!”

“筑……筑基巅峰……大圆满?!”张峰如遭五雷轰顶,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倒在地。他身后的几名老执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古师叔恕罪!古师叔恕罪啊!”

张峰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嘴唇哆嗦得如同风中落叶。筑基巅峰!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境界!是宗门的中流砥柱,是真正踏上了长生之路的修士!而自己呢?九十多岁,气血枯竭,在练气九层蹉跎了整整四十年,早已断了道途,只能在这外门苟延残喘,了此残生……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起七十年前,自己是如何得意洋洋地嘲讽古砚“瘸腿废物”,如何笃定他接了送死任务,如何享受着将对方踩在脚下的快感……如今,报应来了!对方不仅活着回来,还成为了他需要仰望、连得罪资格都没有的存在!许长老的态度更是说明了一切,对方前途无量,而自己,不过是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

无尽的悔恨、恐惧、嫉妒以及一种被时间无情嘲弄的绝望,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看着古砚那依旧年轻、充满生命力的面容,再对比自己镜中那苍老腐朽的容颜,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冲上鼻尖,浑浊的老眼里竟泛起了水光。

他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卑微:“古……古师叔!弟子张峰……老眼昏花,猪油蒙了心!当年……当年是弟子嘴贱,是弟子有眼无珠!求师叔大人有大量,饶过弟子这条贱命吧!弟子给您磕头了!”说着,他真的“咚咚”地磕起头来,花白的头发沾上了尘土,显得无比凄凉。

古砚看着脚下这个磕头如捣蒜的老人,心中那丝怅惘更浓了些。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因为几句嘲讽而热血上头的少年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起来吧。”

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张峰磕头的动作猛地僵住。

古砚看向许长老,语气淡然:“许长老,些许旧事,过去便过去了。不必为难他们。”

许长老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立刻顺水推舟,对张峰喝道:“哼!听见没有?还不快谢过古师叔宽宏大量!也就是古师叔心胸开阔,不与你等计较!若依宗门规矩,冲撞筑基师长,少不得要去刑堂走一遭!还不滚起来!”

张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了?没有报复,没有羞辱,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懵在原地,直到旁边的老执事拉扯他,他才如梦初醒,慌忙爬起来,依旧不敢抬头,只是语无伦次地哽咽道:“谢……谢古师叔!谢师叔不罪之恩!弟子……弟子……”他“弟子”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唯有老泪纵横,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更高层次存在俯视和宽恕所带来的、混合着羞愧与感激的复杂情绪。

古砚不再看他,对许长老微微点头:“许长老,我们走吧。”

“好,师侄请。”许长老笑容满面,引着古砚继续前行。

身后,张峰等人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宏伟的殿门内,才敢缓缓直起腰。

张峰脸上泪痕未干,眼神空洞地望着内门执事堂的方向,久久不语。旁边一个老执心有余悸地低声道:“老张……这位古师叔……了不得啊……这份气度……”

张峰喃喃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磨砂:“是啊……了不得……我当年……真是……井底之蛙……”他抬起自己布满老年斑、微微颤抖的手,看着那象征着衰老和无力的皱纹,再想到古砚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和深不可测的修为,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释然涌上心头。所有的嫉妒、不甘,在那声“起来吧”和淡然的目光中,似乎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微不足道。

他佝偻着背,默默地转身,向着外门那片暮气沉沉的执事房走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充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无奈。

……

在思过崖深处。

借助一面浑浊的水镜,赵镇江干瘦如同骷髅的脸上,扭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他看到了古砚走入执事堂,看到了他更换玉牌,看到了他平静地走向流云峰。

“回来了……嘿嘿……终于回来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如同夜枭啼哭,“我的好侄儿,你安心闭关吧……叔叔给你准备的这份‘大礼’,已经自己走回笼子里了……就看如今你这无量剑宗西宗首席,如何应对这条被血仇浸透的毒蛇了!”

他猛地一挥袖,水镜怦然碎裂。

“咬吧……撕扯吧……让这潭水,更浑一些吧!”

阴暗的洞府中,只剩下他疯狂而压抑的低笑,在四壁间幽幽回荡。

此时的古砚正拿着洞府令牌,按照指引,来到了位于西宗内门区域的流云峰。此峰云雾缭绕,灵气相较于外门区域,果然浓郁了数倍不止。丙区洞府虽然不算最好,但也清幽安静。

他用令牌打开洞府禁制,走了进去。洞府不大,但练功室、休息室、灵兽室一应俱全,基础的聚灵阵也在缓缓运转。

他挥手关上石门,启动了基础禁制,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暂时隔绝。

站在空旷的洞府中央,古砚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重返宗门的第一步,总算踏出了。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的暗流汹涌,宗门内的明争暗斗,以及那悬在头顶的血海深仇,都才刚刚拉开序幕。

他看着赵家的方向。

“赵坤我就这么走回来了……不知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

与此同时,西宗深处,北峰之巅的一座被浓郁灵气包裹、阵法禁制森严的洞府内。

赵坤盘膝坐在寒玉床上,周身灵气如潮汐般涌动,隐隐有风雷之声在室内回荡。他面容俊朗依旧,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威严与冷厉。忽然,他腰间一枚传讯玉符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一丝金芒敛去,眉头微蹙。他并未理会那枚玉符,此刻他正处于冲击金丹的关键时期,外界俗务早已交由手下心腹打理,等闲不会打扰他。

“还差一点……只差最后一丝契机……”他低声自语,感受着体内那距离金丹仅有毫厘之遥、却始终无法彻底踏出的屏障,眼中闪过一丝烦躁。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需要一股强大的压力,来帮他打破这最后的桎梏。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十年前,兵冢之地,那个手持黑棍、眼神如狼、悍不畏死的身影。

“古砚……”他默念这个名字,心中那股被黑棍砸翻的耻辱感,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股狠劲的忌惮,再次浮现。“你若未死,如今何在?可敢再来一战?”

他需要这样的对手,需要这样的磨刀石。

洞府外,他的心腹弟子感受到洞府内传来的压抑气息,不敢轻易叩关,只能将那条关于“曾经外门的首席归来”的消息暂且压下,等待合适的时机再行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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