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龙争虎斗（一）

此时在炎洞深处的古砚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在地底裂缝中艰难穿行。胸口的贯穿伤仍在汩汩流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柳擎那道凌厉剑意如同跗骨之蛆，仍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与生机。

他循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炽热阳刚之气，以及地脉深处传来的、更为精纯狂暴的火煞波动，如同黑暗中追寻微光的飞蛾，朝着裂缝更深处挪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狭窄的裂缝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约莫数丈方圆的天然洞窟。

洞窟中央，一小片赤红色的土壤格外醒目，土壤之上，赫然生长着一株灵芝状的灵植。它通体赤红如火，表面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伞盖之上天然形成了一圈圈如同太阳纹路般的金色脉络，散发出精纯而温和的炽热气息——赤阳精芝！

而在洞窟的一侧岩壁上，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一股令人心悸的、混杂着毁灭与精纯生机的灼热气息，正从中缓缓逸散而出。那气息狂暴无比，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正是地肺火煞的源头！

古砚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踉跄着扑到赤阳精芝前，小心翼翼地将这株救命的灵药采摘下来。入手温润，一股精纯的阳和药力顺着手臂传入体内，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将赤阳精芝塞入口中咀嚼吞咽。灵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炽热却并不暴烈的洪流，涌入四肢百骸。这股精纯的阳和之力，如同冬日暖阳，迅速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驱散着体内的寒意与死气，并与柳擎残留的森寒剑意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呃啊！”古砚闷哼一声，盘膝坐下，全力运转《混元一气诀》引导药力。赤阳精芝的药力温和而持久，不断修复着他的肉身，但那柳擎剑意太过顽固，如同根植在经脉中的冰刺，难以拔除。

他知道，单靠赤阳精芝还不够！

目光投向那条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通道，古砚一咬牙，支撑起身体，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

通道不长，尽头是一个更为狭小的石室，这里仿佛直接连通着地肺，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淡红色火煞之气，地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琉璃化，温度高得足以瞬间融化凡铁。狂暴的火煞之力如同无形的刮骨钢刀，不断侵蚀着他的护体灵力，灼烧着他的肉身。

“就是这里了……”古砚盘坐在石室中央，彻底放开了对地肺火煞的抵抗，甚至主动运转功法，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丝最为精纯的火煞之气入体。

“嗤嗤……”

火煞入体，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经脉，带来难以想象的剧痛。古砚额头青筋暴起，浑身肌肉紧绷，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发。但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自身灵力为引，以赤阳精芝残留的阳和药力为缓冲，操控着这狂暴的火煞之力，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去冲击、消磨那些顽固的异种剑意。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稍有差池，便是引火烧身，经脉尽断的下场。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古砚对自身力量，尤其是对“震”之力的感悟，却在飞速提升。

“频率…共鸣…引导…”他喃喃自语，指尖一缕灵力悄然震颤，不再是混乱的爆发，而是如同精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剔除着经脉中最后一丝淤塞的异种剑气。那剑气属柳擎所留，原本顽固异常，此刻在这特定频率的震荡下，竟如冰雪消融，化为精纯能量，反哺自身。

“原来如此…”古砚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震’非止毁灭，亦可‘梳理’，亦可‘调和’。”他想到了凌霜体内的冰火平衡，自己对“震”之力的运用，此前着实粗糙了些。此番体悟，虽未让境界立刻突破，却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根基更为扎实，灵力运转圆融如意，战力何止恢复，堪称精进！

不知过了多久，石室内的火煞之气渐渐平复，古砚猛地睁开双眼，张口吐出一小团漆黑如墨、蕴含着凌厉剑意的淤血。淤血落在地面，发出“嗤”的声响，将岩石腐蚀出一个小坑。

他胸口的贯穿伤已然结痂，体内经脉不仅修复如初，更因经历了火煞与剑意的双重淬炼，而变得越发坚韧宽阔。灵力在体内奔腾流转，浩浩荡荡，比受伤前更加精纯凝练，距离那半步金丹之境，似乎仅有一步之遥！

肩头，宝芽似乎感受到他的进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颈，传递过来一股欣喜的意念。这小家伙初生不久，灵智日开，与古砚的心神联系愈发紧密。

“该回去了。”古砚长身而起，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一股强大的气息内敛而发，眸光开阖间，精光湛然。流云峰虽非久留之地，但宗门之内，尚有乔老哥的因果需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借助宗门的信息渠道，了解外界动向，尤其是…赵坤和柳家的反应。

他收拾心情，将黑棍负于身后，宝芽乖巧地钻入他衣襟内袋。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掠出石窟，辨明方向，朝着无量剑宗所在疾驰而去。修为尽复，甚至更有精进，施展起遁术来，身形在崎岖山岭间闪烁不定，速度极快。

无量剑宗，北峰之巅。

赵坤立于寒玉洞府外，面容冷峻，眼底深处却燃烧着焚心蚀骨的恨火。金嬷嬷声泪俱下的控诉，父亲与族叔的异常沉默，都如同油浆，浇灌在他对古砚的杀意之上。

“古砚…你必须死！”他低声嘶吼，指尖因用力而深深掐入掌心。断岳剑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在鞘中发出低沉嗡鸣。

就在这时，他安插在宗门外围的一名心腹弟子，通过紧急传讯符发来讯息——发现古砚踪迹，正自西南方向，接近宗门范围！

“终于…出来了！”赵坤眼中血光一闪，再无半分迟疑。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淡金色剑虹，裹挟着滔天煞气，直奔西南方向！半步金丹的修为催发到极致，引得沿途云气翻涌，山林低伏。

……

古砚正御风而行，心神微松，盘算着回到流云峰后如何应对可能的盘问。忽然，他眉心一跳，一股强烈至极的危机感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几乎在同一时间，怀中宝芽也发出了急促的“咿呀”警告！

他想也不想，脚下涟漪步瞬间爆发，身形向侧后方急退！

“轰——！”

一道凝练无比、带着斩断山岳意志的淡金色剑气，如同九天落雷，悍然劈落在他方才立身之处！地面被斩开一道长达数十丈、深不见底的沟壑，泥土岩石瞬间汽化，边缘处光滑如镜！

剑气余波扫过，古砚虽避开了正面，护体灵力仍是一阵剧烈荡漾，气血翻腾。

他猛地抬头，只见高空之上，赵坤手持断岳剑，墨袍猎猎，眼神冰冷怨毒地锁定着他，那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古砚！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为我母亲偿命来！”赵坤声音沙哑，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杀意，根本不废话，身形俯冲而下，断岳剑再斩！这一次，剑光分化，如同金色的狂风暴雨，笼罩了古砚所有闪避空间！

“赵坤！休要血口喷人！”古砚怒喝，背后黑棍已然入手。棍身乌光流转，那股苍凉古老的兵煞之气再次弥漫开来。他不敢有丝毫保留，体内液态灵力星璇疯狂旋转，《万象震元经》全力催动！

“叠浪震！”

黑棍舞动，道道棍影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海浪，一重接着一重的震劲迎向漫天剑雨！

“锵锵锵锵——！”

密集如雨的碰撞声炸响！金光与乌光疯狂交织、湮灭，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狂暴的能量乱流，将周围的山林摧残得一片狼藉。

古砚只觉手臂发麻，赵坤的剑气沉重无比，每一道都蕴含着“无极剑意”的破灭真意，更兼断岳剑本身的锋锐，若非黑棍材质特殊且吞噬兵冢精华后威力大增，恐怕早已受损。他脚下涟漪步催动到极致，在剑雨缝隙中穿梭，身形如鬼似魅，每一次棍剑交击，都巧妙运用震劲偏转力道，避免硬撼。

“蝼蚁！看你还能躲到几时！”赵坤久攻不下，心中焦躁更甚，剑势再变！断岳剑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剑身暗金纹路亮起，一股更加恐怖的镇压之力弥漫开来！

“断岳·镇八荒！”

剑势不再追求速度与数量，而是凝聚成一道粗大无比、仿佛能压塌苍穹的暗金剑柱，带着禁锢空间的威能，朝着古砚当头压下！剑势笼罩之下，空气凝固如铁，古砚顿感身形滞涩，涟漪步竟有些施展不开！

“不能硬接！”古砚瞳孔收缩，感受到这一剑的恐怖。他猛地一咬舌尖，精血燃烧，气息瞬间暴涨几分！

“万象震元·破空！”

他将对“震”之真意的最新领悟尽数融入这一棍之中。黑棍不再是蛮横砸出，而是棍尖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高速震颤，点向那镇压而下的剑柱侧面某一点！这一点，是他凭借增强后的神识和对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寻找到的剑势运转的细微节点！

“嗤——嗡！”

棍尖与剑柱接触，没有惊天巨响，反而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高频震鸣！那看似无可匹敌的暗金剑柱，被这一点蕴含极致穿透震劲的黑棍点中，结构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镇压之力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古砚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涟漪步全力爆发，身形如同游鱼般从那稍纵即逝的缝隙中滑了出去！

“轰隆！！！”

暗金剑柱狠狠砸落在地，整个大地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坑出现在原地，深不见底！

古砚虽避开了正面，仍被逸散的剑气扫中后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但眼神却愈发锐利。他成功躲开了这必杀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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