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龙争虎斗（三）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濒死的危机与滔天的的不甘，它从衣襟里钻出，落在古砚血肉模糊的胸口，周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浓郁到极致的七彩光芒！

“咿呀——！”

一声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的稚嫩叫声，在古砚心底响起。

宝芽的叫声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悲伤。它周身绽放的七彩光芒不再是温和的治疗之光，而是带着一种逆转因果、重塑根源的造化之力！光芒如丝如缕，瞬间包裹住古砚齐肩而断、鲜血喷涌的左臂伤口。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喷涌的鲜血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断口处的血肉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更令人震惊的是，落在不远处的那截已然破碎的断臂，竟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如同受到召唤般，跨越空间，飞速融入那七彩光芒之中！

然而，施展如此逆天改命之术，代价亦是巨大。宝芽那玉白色、半透明的灵体身躯，光芒迅速黯淡，形体开始变得模糊、虚幻。

它那黑宝石般的眼中满是不舍与眷恋，最后看了古砚一眼，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咿呀…”，整个灵体骤然收缩，光芒尽敛，重新化作了那个色彩黯淡、毫无灵性波动的泥娃娃，“啪嗒”一声，掉落在古砚胸口。

与此同时，古砚怀中那枚一直微微发热的黑色玉佩，也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咔嚓”一声，碎成了几片凡铁般的碎块。

就在玉佩碎裂的瞬间，一道略显虚幻，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实、清晰的墨色身影，自碎块中飘然而出，悬浮于古砚身前。正是墨尘！

他依旧是那副儒雅模样，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洒脱，以及一抹深沉的诀别之意。他看了一眼古砚正在七彩光芒中飞速重生的左臂，又看了看跌落在地、灵性尽失的泥娃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痴儿……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墨尘的声音直接在古砚近乎崩溃的识海中响起，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宝芽以自身造化本源，为你重塑道基之躯，此恩需记。而为师这缕残魂，也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古砚此刻意识处于半模糊状态，左臂重生带来的麻痒与剧痛交织，神魂因宝芽的沉寂和墨尘的现身而剧烈震颤。“师…尊…”他艰难地发出意念。

“莫要分神，仔细听好！”墨尘语气陡然转为严厉，“赵家小辈恨火炼真意，其‘斩因果’一剑，已触摸到规则边缘，非你如今所能硬抗。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绝境之中，亦有一线生机！”

墨尘的身影开始微微闪烁，变得愈发透明，但他的眼神却愈发灼亮，仿佛要将毕生所学尽数灌注于此。

“你修《万象震元经》，悟‘震’之真意，可知‘震’之极致为何？”墨尘不等古砚回答，便自问自答，“非山崩地裂，非海啸雷鸣！而是——万象归墟，一念皆寂！”

“为师纵横一生，观星辰生灭，察万物轮回，最终悟得此招，名为——‘寂灭星辰崩’！”墨尘的声音带着一种追溯万古的苍茫，“此非术，非法，乃是为师道韵所化，引动的是…星辰寂灭前，那最终、也是最彻底的…崩坏之意！”

随着他的话语，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自其虚影中弥漫开来。古砚仿佛看到，在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中，一颗庞大无比的古老星辰，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它不再爆发，不再闪耀，而是向内坍缩，所有的光、所有的热、所有的物质与规则，都在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下，走向最终的、绝对的…崩解与寂灭！

那是一种超越了声音、超越了光线的毁灭！是规则的终结，是存在的抹除！

“引动你体内所有灵力、气血、神魂之力，模拟星辰内核崩坏之频率！无需外放，无需形态，将这股‘寂灭’之意，凝聚于你拳锋一点，或棍梢一处！”墨尘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古砚的灵魂深处，“此招一出，万物归寂！然，对自身负荷极大，乃是真正的搏命之术，慎之！慎之！”

墨尘的身影已淡如青烟，他最后看了一眼古砚，眼神中带着期许、欣慰，还有一丝彻底的释然。

“砚儿…活下去…走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道……”

话音袅袅散去，墨尘的虚影彻底化作点点墨色流光，如同风中残烛，悄然湮灭于天地之间，再无痕迹。

……

而此时，赵坤已拖着伤体，步步逼近。他虽也受创不轻，但眼见古砚断臂重生，又有残魂现身，心中杀意更盛，决不能让此子再有喘息之机！

“装神弄鬼！给我死！”赵坤强提剑元，断岳剑再次爆发出惨烈的金光，虽然不如“斩因果”那般纯粹，但威力依旧恐怖，化作一道金色长虹，直刺古砚心口！

也就在这一刹那！

古砚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左臂已然完好如初，肌肤莹润，甚至隐隐泛着一层宝光，那是宝芽以自身造化本源重塑的结果。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悲痛、冰冷的杀意，以及一种仿佛源自万古星空的…寂灭！

墨尘师尊消散前的最后画面，那星辰崩灭的恐怖意象，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中。

面对赵坤这夺命一剑，古砚没有退避，没有格挡。

他缓缓抬起了刚刚重生的左手，五指微握，并非拳头，而是仿佛虚托着某种无形之物。

体内，《万象震元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液态灵力星璇逆向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中心点产生一股向内坍缩的恐怖吸力，引动他周身气血、甚至那经过三世锤炼的神魂之力，都朝着那一点汇聚！

一种奇异的、仿佛能让万物失去色彩、让声音失去意义的“静”，以他左手棍子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他凝视着疾刺而来的金色剑虹，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然后，他对着那剑虹，对着剑后的赵坤，轻轻吐出了五个字，如同宣判：

“寂、灭、星、辰、崩。”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闪耀。

只有他刺出的那一棍，那虚无的一点，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颗走向生命终点的微型星辰内核。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超越了常规能量范畴的崩坏波动，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呈扇形向前方扩散！

波动所过之处，空间仿佛失去了“存在”的基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琉璃般碎裂的纹路！光线扭曲湮灭，声音被彻底吞噬，连天地灵气都瞬间“死亡”，化为最原始的混沌粒子！

赵坤那凌厉无匹的金色剑虹，首当其冲！

在接触到那无形波动的刹那，蕴含其中的“无极剑意”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哀鸣，瞬间崩解！凝实的剑气结构土崩瓦解，化作最基础的金系灵气，然后连这灵气本身，也在这股“寂灭”之意下，归于虚无！

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波动拂过大地。

原本被先前战斗摧残得满目疮痍、遍布深坑与裂谷的地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平。不是修复，而是彻底的湮灭。碎石、尘土、断木……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波动掠过之后，化为最细微的、毫无生机的原始尘埃，均匀地铺展开来，形成一片诡异无比的绝对平坦之地。

波动继续向前，触及远方的一片山峦。

接触的瞬间，山体没有崩塌，没有巨响，而是如同沙堡般悄然滑落、沉降，在寂静中矮了下去，山脊的线条变得模糊、圆钝，最终也化入了那片不断扩大、死寂的平坦之中。

最终，当那令万物归寂的波动缓缓散去，空间裂纹如同愈合的伤疤般渐渐隐去时……

以古砚原先所在之处为起点，前方数里之内，已再无他物。

没有树木，没有山石，没有沟壑，甚至没有高低起伏。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灰暗的、如同生命禁区般的绝对平坦地带。阳光照射在这片土地上，都显得黯淡而冰冷，仿佛连光都在这里失去了活力。

而在更远处，一面巨大的山壁上，一个边缘光滑得不可思议的人形窟窿深深嵌入岩体，窟窿周围的岩石呈现出一种琉璃化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恐怖力量瞬间的冲击与渗透。

风，不知何时停了。

整片天地，陷入了一种连虫鸣鸟叫都彻底消失的、令人心悸的绝对死寂之中。

古砚只觉得周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那招“寂灭星辰崩”几乎榨干了他经脉中最后一丝灵力，连同新生的气血与神魂之力也消耗殆尽。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汗出如浆。

他下意识地想用左手撑地，却猛地发现，那只刚刚由宝芽耗尽本源造化之力重塑的手臂，自小臂以下，竟如同风干的沙雕般，寸寸瓦解，化作点点晶莹的流光，消散在空气中。

手臂……没了。

古砚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左袖，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宝芽牺牲自我为他换来了一炷香的时间。师尊消散，宝芽沉寂，黑棍失落，左臂再失……这一战，他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周围赵坤的气息已经彻底感知不到了，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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