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沸腾的铜墙，绝望的指证
随着沈棠那石破天惊的最终判决落下，瘫软如泥的钱四海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卫兵架起，像拖拽一条死狗般，拖下高高的审判台。
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侥幸，都在那一声清脆的令箭落地声中，被砸得粉碎。
他完了。
他知道，城外那本该是救星的兵马，已经被沈棠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变成了催他上路的最后一道催命符。
绝望，如同最恶毒的毒药，瞬间侵蚀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当他被拖拽着，即将消失在数万民众的视野中时，一股滔天的怨毒突然从他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陈伯言能安坐府中，而自己却要沦为阶下之囚，身败名裂？
“啊！”
钱四海突然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他用尽全身力气，扭过头，那张沾满污秽的肥脸上，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对着台下数万民众，嘶吼出那句足以让苏州天翻地覆的临终指证：
“是陈伯言！是陈家家主陈伯言指使我干的！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才是……唔！”
后面的话被卫兵用一块破布死死堵住，但那几个字，却如同一道惊雷，清晰无比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全场哗然！
无数道惊愕、愤怒、恍然大悟的目光，瞬间越过府前广场，齐刷刷地投向了城中那座最是清雅幽静的陈家府邸方向。
然而，审判台上的沈棠，竟对这声足以引爆全城的指证恍若未闻。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冷静地转身，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下高台，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登上了正对着江宁府方向的西城门城楼。
此刻，城楼之下，王腾和他麾下五十名精锐骑兵的耐心，已然耗尽。
沉重的撞木已被架起，在一名百夫长的嘶吼声中，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撞击着那扇饱经风霜的厚重城门。
“咚！”
“咚！咚！”
每一声撞击，都仿佛敲在城中军民的心上，也敲碎了旧世界最后的一丝体面。
就在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即将被撞开的前一刻，一个清晰而又平静的声音，通过传令兵的层层接力，响彻整个城楼。
“开城门！”
此言一出，无论是守城的卫兵，还是城下准备撞门的骑兵，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那沉重的撞木，都突兀地停在了半空。
在吱呀作响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中，那扇抵挡了无数风雨的厚重城门，竟真的缓缓向内打开。
王腾和他麾下那群早已准备好冲锋砍杀的骑兵们，下意识地勒住战马，惊愕地看着眼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城门洞后，不是他们预想中空旷的街道和慌乱的守军，而是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的人山人海！
数千名苏州百姓，男女老少，手持着扁担、锄头、菜刀、甚至是桌腿板凳，与数百名手持连弩、严阵以待的卫兵混编在一起，组成了一道沉默而愤怒的、沸腾的人墙！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那一张张本该是待宰羔羊的脸上，此刻没有恐惧，只有被逼到绝境后，同仇敌忾的决然与怒火！
王腾胯下的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阵阵焦躁的嘶鸣。
他和他那五十名引以为傲的精锐，面对这片由愤怒组成的汪洋，第一次感到了马蹄的迟疑。
城楼之上，沈棠举起一个用铁皮卷成的简易扩音器，洪亮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传遍了城门内外。
“王校尉远来辛苦！”
他的声音里不带半分敌意，却字字诛心。
“若为公干，可下马入城，本官愿与你同观我苏州府衙如何依法办事，审判一个企图饿死全城百姓的纵火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
“若为私仇，想替罪犯钱四海出头，那便请从我苏州数万百姓的身上，踏过去！”
这番话，如同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王腾的脸上！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握着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
冲进去？
就是公然屠戮百姓，与苏州万民为敌！
这个罪名，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校尉，就是江宁知府也担不起！
退回去？
就是在万众瞩目之下，被一个毛头小子用几句话吓退！
任务失败，颜面扫地，他和他身后的江宁府，将沦为整个江南的笑柄！
进退维谷！
他和他引以为傲的五十铁骑，竟被一道无形的墙，一道由民意筑成的墙，死死地钉在了城门之外！
与此同时，府衙之内，张衡手持刚刚生效的法典文书，带领一队由桃源学院学生组成的“执法队”，在无数百姓的拥护与见证下，直扑钱四海的府邸与城中各大商铺。
“奉《大景商业行为准则（苏州试点草案）》及公审判决，查封逆产！”
一张张盖有府衙大印的崭新封条，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被庄重地、一张张贴上了钱家那朱漆鎏金的大门。
胜利的果实，正在被迅速而合法地收割，变成无可挽回的既定事实。
……
陈家府邸，雅致的书房内。
当家仆连滚带爬地将钱四海的临死指证和城门口那匪夷所思的对峙情况报来时，陈伯言手中那只他最心爱的建窑茶盏，“啪”的一声，失手滑落，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压抑不住的狰狞！
“好！好一个沈棠！好一个李澈的弟子！”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闪烁，如同被逼入绝境的毒蛇。
“他不是在办案，他是在诛心！他想用民意这把刀，来杀我陈家！”
陈伯言意识到，常规的手段，已经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彻底无用了。
他必须动用，那张真正能掀翻整个棋盘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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