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中午必须回来

一顿饭吃得是热火朝天，王援军成了所有人调侃的对象，一张脸埋在碗里，愣是没再抬起来过。

郭红霞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但心里却是熨帖的。她知道，这都是李泽他们不拿援军当外人，才这么开玩笑。

王民富喝得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老脸通红，他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把拉住李泽的手。

“泽儿，叔……叔得谢谢你！”他舌头都有些大了，“我们家援军，在部队里几年，我跟你婶子天天惦记。怕他吃不饱，怕他穿不暖，更怕……怕他出点啥事！”

说着说着，这五十多岁的汉子眼圈竟然红了。

“援军他娘总说我心狠，儿子走了，我一滴泪没掉。我……我那是不能掉啊！我是一家之主，我一哭，这个家就散了！”

王民富一拳头捶在自己胸口，闷响一声。

“可我心里苦啊！夜里睡不着，就搁院子里抽烟，一抽就一宿。现在好了，他回来了，还交了你们这帮好兄弟！叔……叔高兴！”

他仰头把杯里的人参酒一饮而尽，两行热泪顺着脸上的褶子淌了下来。

屋子里的笑声停了，气氛变得有些沉重。

王援军猛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端起酒杯，也学着父亲的样子，一口闷了。

“行了行了，你个老东西，多大岁数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郭红霞嘴上骂着，却也悄悄抹了下眼角。

她岔开话题，对吴秀华和徐老蔫说：“嫂子，大哥，咱们可说好了，初六那天，我跟我们家老头子，一定上门去给你们拜年！”

“那敢情好！到时候咱再好好喝！”徐老蔫一听，立马高兴了。

这顿饭直吃到月上中天，王民富喝得酩酊大醉，被王援军和郭红霞扶进了里屋。李泽他们，也就在王家热乎乎的炕上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天刚擦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李泽、柴兵、王援军和郝军四人已经穿戴整齐，准备进山打围。

这次是正经打猎，徐小虎和刘飞两个小拖油瓶自然被勒令待在家里，气得两个小子嘴撅得老高。

“泽哥，那枪……”王援军看着李泽背上的56半，欲言又止。

“怎么，手痒了？”李泽笑了笑。

王援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放心，今天有你开枪的机会。”

冬日的深山，寂静得可怕。大雪没过了膝盖，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

“他娘的，这雪太深了！”柴兵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大黑和赛虎两条狗在前面开路，也显得异常吃力。它们在雪地里不是跑，而是奋力地往前刨，跟两艘破冰船似的。

王援军走在最前面，不时停下来，仔细观察着雪地上的痕迹。

“这边有东西过去，蹄印不大，是狍子。”他指着一串凌乱的脚印，压低了嗓子。

四人立刻放轻了脚步，顺着痕迹往前追踪。

李泽跟在后面，注意到一个问题。今年的雪下得太大，雪层下面冻结了一层硬邦邦的冰壳子，当地人叫“雪壳子”。人踩上去没事，但狗的爪子却受不了。

他看见大黑好几次停下来舔自己的爪子，动作有些不对劲。

“有情况！”走在最前面的王援军突然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蹲下，隐蔽在一片枯死的灌木丛后。

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一头半大的狍子正在用蹄子刨开积雪，啃食下面的草根。

“援军，你来。”李泽把手里的56半递了过去。

王援军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接过枪，动作熟练地检查、上膛、开保险，一气呵成。

他没有立刻瞄准，而是匍匐在雪地里，利用地形，一点点朝前挪动。那姿态，完全是部队里练出来的标准战术动作。

狍子很警觉，不时抬起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王援军很有耐心，一直等到那头狍子再次低下头，才稳稳地举起了枪。

“砰！”

清脆的枪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那头狍子猛地一颤，随即像疯了一样，拖着一条伤腿朝林子深处窜去。

“伤了后腿！追！”柴兵大喝一声。

大黑和赛虎如同两支离弦的箭，猛地窜了出去，朝着狍子逃跑的方向狂追。

四人也立刻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狂奔。

没追出多远，就看到大黑和赛虎已经将那头狍子堵在了一棵大树下。狍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但已经无力回天。

柴兵上前，干净利落地给了它一刀。

“好样的，援军！枪法没撂下！”柴兵拍着王援军的肩膀，哈哈大笑。

王援军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李泽却没顾得上高兴，他快步走到大黑和赛虎身边，蹲了下来。

两条狗正兴奋地摇着尾巴，嘴里发出“呜呜”的邀功声。

“大黑，抬脚。”

大黑听话地抬起前爪。李泽翻过它的脚掌一看，心头顿时一沉。

狗的肉垫上，被锋利的雪壳子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混着泥雪，已经结成了冰疙瘩。赛虎的情况也差不多，四只爪子都见了红。

“他娘的！”李泽低声骂了一句，从怀里撕下布条，小心地给它们包扎。

等他们拖着狍子回到王家时，已经是下午。

李泽一进院，就把两条狗安顿在屋檐下的柴火垛旁，拿出药箱，仔细地给它们清洗伤口，上药，再用干净的布重新包扎好。

两条汉子一样的猎犬，这会儿疼得直哼哼，却还是温顺地任由李泽摆弄。

柴兵凑了过来，看着狗爪子上的伤，也皱起了眉。

“这雪太操蛋了，下面全是冰碴子，狗跑快了根本受不了。”他叹了口气，“我看，明天咱得歇一天了。让狗养养伤，也换换运气。”

郝军和王援军也走了过来，看着两条狗可怜的样子，都点了点头。

歇一天？

李泽给大黑的伤口打上最后一个结。歇着也是歇着，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他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行，明天不进山了。”李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开口说道：“歇着也是歇着，不如明天咱们去趟街里。”

“去街里？”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好啊！好啊！”最先响应的是徐小虎和刘飞，两个小子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眼睛亮得吓人，“泽哥，带我们去！我们保证听话，绝对不乱跑！”

郝军也一脸意动：“去街里好啊，正好去供销社看看，有啥稀罕玩意儿没。”

柴兵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我正好去看看有没有好酒，顺便给我家那婆娘扯几尺新布。”

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兴奋的附和声。

只有王援军站在原地，一脸的为难。

郭红霞从屋里端着热水出来，一听要去街里，立马把盆往地上一放。

“去什么街里！都给我老实待着！”她瞪了王援军一眼，“你忘了下午还有正事？人家姑娘都约好了，你还想往外跑？”

王援军的脸瞬间又红了，支吾着说：“妈，我……”

李泽笑了笑，走上前。

“婶子，您别急。我们就是上午去转一圈，吃午饭前肯定回来，耽误不了援军哥的正事。”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再说了，援军哥明天见对象，不得穿得精神点？去街里正好扯块好料子，做身新衣裳，给姑娘留个好印象不是？”

郭红霞一听，觉得有道理，态度顿时松动了。

“那……那可说好了，中午必须回来！”

“放心吧婶子！”李泽笑着保证。

王援军看着李泽，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认命般地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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