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登门拜访

李泽迎着杨立国那不咸不淡的目光，缓缓开口道：“杨大哥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

他这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反倒让杨立国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卡在了喉咙里。

郝军和杨淑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位大舅哥提出什么刁难人的要求。

哪知杨立国忽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我能有啥大事！我这辈子，就在灶台边上打转了。今天最大的忙，就是请你们务必赏个脸，让我这当哥的，给你们做顿好的，好好招待招待你们这些贵客！”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一松。

杨立国的媳妇反应最快，连忙笑着附和：“对对对，都别站着了，快进屋坐！立国他早就念叨了，说他妹夫要是能变好，他一定亲自下厨。今天可算等着了！”

她热情地把吴秀华和杨淑华往屋里拉，又招呼柴兵他们。

郝军愣在原地，眼眶又是一热。

这哪里是求人帮忙，这分明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李泽看了杨立国一眼，这人比他想的要有意思。看似粗声大气，实则心思缜密，几句话就把场面盘活了，还顺带给了郝军一个台阶下。

机电厂的大厨，果然不只是会颠勺。

众人进了屋，局促的筒子楼客厅一下子就显得满满当当。杨立国却毫不在意，他把工装一脱，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麻利地系上围裙，俨然一副大厨风范。

“你们先坐着喝茶，看我给你们露一手！保证比国营饭店的还地道！”他冲着李泽和柴兵一扬下巴。

他媳妇则忙前忙后地倒水、抓瓜子花生，嘴里还不停地跟吴秀华念叨：“大妹子，你不知道，以前我们家淑华跟着郝军，受了多少罪。我们当哥嫂的，看着心疼，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吴秀华拉着她的手，也是感慨万千：“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现在郝军是真学好了，多亏了泽儿这孩子带着他。”

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了“当当当”的切菜声和“刺啦”的下锅声。

没多一会儿，浓郁的肉香就飘满了整个屋子。

杨立国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红烧肉走出来，热气腾腾，色泽红亮。

“来，先垫垫肚子！”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放，又转身回了厨房。

郝军看着那盘肉，没动筷子，而是站起身，也走进了厨房。

“哥，我给你打下手。”

杨立国正颠着大勺，闻言从灶台的烟火气里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水池：“那把葱洗了。”

“好嘞。”郝军应了一声，卷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杨立国一边炒菜，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你还记得不，前年过年，你喝多了在我家耍酒疯，把淑华才给小玉买的新衣服都给扯破了。那孩子，哭了一晚上。”

郝军洗葱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

“还有大前年，你输了钱，跑我这儿来借。我不借，你就在楼底下骂了我半宿，整个家属院都听见了。”

郝军把洗好的葱放在案板上，转过身，对着杨立国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哥，别说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我混蛋。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淑华和小玉。你今天怎么骂我，怎么打我，我都认了。”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厨房外，原本热闹的说话声都停了。杨淑华捂着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杨立国颠勺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关了火，把锅里的菜盛出来，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低着头的妹夫。

良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盘子往郝军手里一塞。

“行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啥。把菜端出去。”

“哥……”

“去吧。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杨立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重新开了火，“赶紧的，后面还有好几个菜呢！”

郝军端着那盘菜走出来时，眼睛是红的，但整个人，却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多年的包袱。

这顿午饭，丰盛得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红烧肉、干炸带鱼、辣子鸡块、肉末茄子，还有一大盆排骨炖豆角，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最后，杨立国又端上来一个大盆，里面是翠绿的黄瓜条、水灵的白菜心、通红的萝卜块，旁边配着一碗黄澄澄的鸡蛋酱。

“来，尝尝这个，咱饭店冬天的稀罕菜，蘸酱菜！”杨立国自豪地介绍道。

在这大冬天，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简直是奢侈。

“哥，你这太破费了。”郝军看着满桌的菜，心里不是滋味。

“跟你哥还客气啥！”杨立国瞪了他一眼，拿出一个干净的搪瓷缸子，把那些蘸酱菜往里装了一大半，“这个，你带回去给小玉吃。”

郝军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两个字：“谢谢哥。”

杨立国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拿起柴兵带来的那瓶人参酒，给柴兵和徐二利都倒了满满一杯。

“来，柴大哥，徐大哥，兄弟我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平时对我这不争气的妹夫的照顾！”

“好说好说！”柴兵和徐二利都是爽快人，端起杯子就跟他碰了。

三个人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从厂里的生产任务聊到乡下的趣闻，气氛热烈无比。

李泽依旧是滴酒不沾，只是安静地吃着饭，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

酒过三巡，杨立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一拍桌子，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前两天你们那个媒人三叔还给我打过电话，问你跟淑华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打架。我当时都不好意思跟他说实话！”

他指着郝军，大着舌头说：“我现在就给他回个电话！告诉他，你小子现在出息了！不用他再操心了！”

说着，他晃晃悠悠地就要起身去找电话。

“哎，立国，喝多了，改天再说。”他媳妇赶紧拉住他。

“不行！就得今天说！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杨立国的妹夫，不是窝囊废！”

一场饭局，直吃到日头偏西。

告辞的时候，杨立国和他媳妇说什么也不让李泽他们把剩下的菜拿走，反而又从家里翻出半斤虾片和几包点心，硬是塞给了小玉。

“过年！过年一定带着孩子再来！”杨立国的媳妇拉着杨淑华的手，依依不舍。

卡车再次吭哧吭哧地发动，郝军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筒子楼，看着站在楼下挥手的哥哥嫂子，一个没忍住，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

车开远了，杨立国的媳妇才扶着自己男人往楼上走。

“行了，人都走了，还看。”

回到屋里，看着杯盘狼藉的桌子，她一边收拾一边问：“你今天怎么回事？对郝军那么好，还把咱留着过年吃的蘸酱菜都给他了。”

杨立国坐在椅子上，点了根烟，醉意已经消了大半。

“你不懂。”他吐出一口烟圈，“今天这帮人里，那个叫李泽的，是主心骨。你没看柴兵那么豪爽的汉子，还有王援军那样的兵，都听他的？郝军能跟着这种人，是他的造化。”

“有那么神吗？”他媳妇不信。

“那当然！”杨立国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我炒了一辈子菜，也看了一辈子人。这小子，分得清主次，拎得清轻重，做事有章法，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他媳妇手上的动作停了，凑了过来，压低了嗓子。

“立国，你不知道，我刚才问淑华了。她说郝军跟着那李泽才一个来月，你知道挣了多少钱吗？”

“多少？五十？一百？”杨立国猜测着。

他媳妇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杨立国一愣：“四十？”

“是四百！”

“多少？！”杨立国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四百多块？！”

“可不是嘛！淑华还说，这只是开始，李泽跟他说，好好干，以后上千都有可能！”

杨立国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他猛地一拍大腿。

“这个人，不简单！这不是什么有本事，这是郝军撞上贵人了！”

他看着自己媳妇，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行，光在饭桌上感谢不够。改天，我得备上厚礼，亲自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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