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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病了


清晨的风从阳台外掠过,声音很轻。

叶辰睁开眼,江云韵还睡在他身旁,呼吸均匀。

他缓缓坐起身,手撑在床沿,脑袋里像压了块石头,沉得发闷。

他没惊动江云韵,而是赤脚走进浴室,拧开冷水,捧水拍了把脸。

镜子里的脸色有点白,眼底浮着一层暗影。

他抬头时,鼻腔猛地一热,血顺着人中滑下来,滴进洗手池,溅起细小的红点。

不做多想,叶辰连忙用毛巾堵住鼻子,水龙头开到最大,冲掉痕迹。

血止得慢,他仰着头,喉结滚动了几下,手指掐住鼻梁两侧。

等血彻底停了,他把染红的毛巾卷成一团,塞进洗衣袋,又换上干净的擦脸布。

出来时,江云韵已经醒了,靠在床头看他。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她声音还带着睡意。

“睡不着。”叶辰走过去,顺手拉开窗帘,“外面天亮得早。”

她盯着后者看了几秒,“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可能昨晚空调太凉。”他笑了笑,转身去衣柜拿衣服,“待会儿去河边那家咖啡馆?你说想试试他们的提拉米苏。”

她没接话,目光落在他刚才放下的毛巾上,边缘露出一点暗红。

“你流鼻血了?”

“一点点,威尼斯空气干,我有点上火。”叶辰语气轻松,“一会儿就好。”

她皱眉,“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别小题大做。”他把外套递给她,“难得出来一趟,别浪费时间在医院。走吧,我请你吃早餐。”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衣服起身。

上午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两人沿着水道慢慢走。

叶辰走在她外侧,时不时抬手挡一下斜射的光。

江云韵察觉到他总摸右边口袋,那里鼓着一块叠好的手帕。

“你还带着纸巾?”

“习惯。”他笑了笑,“怕你突然要擦手。”

她没再问,但心里那根弦一直没松。

中午他们去了圣马可广场。

游客很多,钟楼下的鸽群扑腾着翅膀飞起又落下。

叶辰站在台阶上拍照,忽然抬手按住鼻子,指缝间渗出血丝。

他迅速低头,用手帕捂住,背过身去。

江云韵立刻上前,“又来了?”

“没事。”他摇头,“太阳太晒,血管爆了。”

她伸手想扶他,被他轻轻避开,“真不用管我,几分钟就好了。”

他站直身子,深呼吸两下,把染血的手帕折好收进口袋,“你看那边的小店,卖面具的,进去看看?”

她没动,“我想带你去医院。”

“我说了不用。”他语气重了些,随即意识到,放缓声音,“我不想扫兴,好吗?这才第几天,后面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

她看着他,眼神认真,“如果你不舒服,我们可以改行程。”

“我没不舒服。”他牵起她的手,“走吧,陪你买个面具,晚上戴去参加舞会。”

她终于点头,但手指始终没松开他的手腕,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晚上回到酒店,江云韵洗完澡出来,发现叶辰坐在书桌前,笔记本屏幕亮着,页面是一份意大利语的医院预约表。

“你在查什么?”她问。

“啊?”他合上电脑,“随便看看纪念品店的信息。”

她走过去,手搭在桌边,“你今天不对劲。”

“哪不对了?”叶辰笑了笑,“我不是陪你逛街,陪你吃饭,还答应明天去看日出?”

“可你一直在藏东西。”她低声说,“你的眼神变了,说话也小心,像在演戏。”

他沉默了一瞬,忽然起身,“我饿了,楼下餐厅还开着,下去吃点东西?”

她没动,“小辰,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真没有。”他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不想让任何事打扰你。”

她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早点睡吧。”

他送她到卧室门口,看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关灯前,她忽然说:“明天别一个人乱跑。”

“嗯。”叶辰应了声,退出房间。

门关上后,他站在玄关,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手帕,展开,血迹已经干成褐色。

他把它塞进背包最里层,又拿出手机,翻出白天存下的医院地址,设好闹钟:明早七点,出发。

威尼斯大学附属医院耳鼻喉科七点开门。

他挂号后坐在候诊区,手里攥着护照和翻译软件。

医生检查得很仔细,做了内窥镜,又取了组织样本。

等待结果时,他坐在走廊长椅上,盯着天花板的灯。

两小时后,医生叫他进诊室,用英语加手势告诉他:初步判断是鼻咽部肿瘤,性质待定,但高度怀疑恶性,建议立即进一步检测。

“能治吗?”他问。

医生点头,“早期发现,治愈率很高。”

“传染吗?”

“不会。”

“会影响生活?工作?”

“治疗期间需要休息,但恢复后可以正常生活。”

他低头,手指摩挲着诊断单的边角,“能不能……先不告诉别人?包括我的家人。”

医生看着他,几秒后,在病历上写下“患者要求保密”,签了字。

他走出医院,阳光刺眼。他站在台阶上,把诊断单折成指甲盖大小,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回程的贡多拉上,船夫哼着歌,他望着河水,一言不发。水面上漂着落叶和碎纸,一艘快艇驶过,荡起波纹,打散倒影。

傍晚,他回到酒店,江云韵正坐在阳台喝茶。

“去哪儿了?”她抬头。

“买了点纪念品。”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给你挑的项链。”

她接过,打开,是一条银链,吊坠是两只交叠的手。

“挺好看的。”她笑了笑,“谢谢你。”

他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明天我带你去看日出,记得吗?我答应过的。”

“你还累不累?”

“不累。”叶辰轻声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有劲。”

她靠向他,闭上眼。

他低头,嘴唇贴在她发顶,声音几乎听不见:“只要你在,我就没事。”

夜深了,叶辰躺在江云韵身边,听着她的呼吸。

他手指蜷了蜷,慢慢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她翻了个身,往他怀里蹭了蹭。

他闭上眼,喉咙动了动,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二天一早,他比平时醒得早。

江云韵还在睡,他轻轻起身,走到浴室,对着镜子洗脸。

水冲过后,他抬头,鼻尖又渗出血丝。

他没慌,拿毛巾擦掉,打开水龙头冲洗。

镜子里的人脸色灰白,眼下乌青,但他眼神没变,还是那种沉到底的平静。

叶辰穿上外套,拿起背包,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她,转身开门出去。

走到楼梯拐角,叶辰停下,从包里取出一张新的诊断报告复印件,撕成碎片,撒进通风井。

他转身继续下楼,脚步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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