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敷衍的理由
……
叶凡不疾不徐地，再次抽了一口烟，然后，伴着嘴里缓缓呼出的、如同迷雾般的青色烟雾，他用一种异常清晰、冷静，却又仿佛带着千钧之重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知道，你至今无法从你父亲牺牲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这很正常。”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父亲的死，或许对于你们的小家庭而言，是难以承受、甚至看似‘没有意义’的巨大悲剧和损失。但是——”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对于熊猫国而言，对于千千万万个像你们一样的家庭而言，他的牺牲，意义非凡，重如泰山！”
“正是因为有无数像你父亲这样，敢于牺牲、甘于奉献的人，前赴后继，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道无形的长城！
才使得今天的熊猫国，能够不再轻易受到境外势力的渗透和侵害！
才使得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够享有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安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正因为有你父亲他们这些无私者的守护，所以今天，欺负你妹妹的，是熊猫国内部的败类，是我们可以通过法律、通过规则去清算的对象！”
“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在早些年，没有你父亲他们这些人，在隐秘战线上抛头颅、洒热血，那么今天，欺负你妹妹的，可能就不是什么荔城的权贵子弟了！
那很可能，就是那些曾经践踏我们国土、残害我们同胞的、十恶不赦的倭寇！或者更凶残的敌人！”
“！！！”
鱼鱻䲜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叶凡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剖开了她多年来因父亲牺牲而构建起的、充满痛苦和埋怨的内心壁垒！
又如同最汹涌的洪流，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角度和高度，冲刷、重塑了她的认知和灵魂！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黑暗中那个模糊而挺拔的身影，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世界，第一次真正理解“牺牲”二字的沉重与光荣。
叶凡并没有停下，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冷静而充满力量：
“你要明确，你的立场究竟是什么。这决定了，你的身后将站着多少人支持你。”
“如果你只站在‘家庭’的立场，那么你只是妈妈的好女儿，妹妹的好姐姐，你需要为这个小家的安危负责。”
“如果你站在‘荔城’的立场，那么你就是荔城百姓的一员，你的抗争，也是在为这片土地的清明尽一份力。”
“而如果你选择站在‘熊猫国’的立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感染力，
“那么，你就有可能成为守护这个国家十三亿百姓的、无名英雄中的一员！你所做的一切，将被赋予完全不同的意义和价值！”
鱼鱻䲜再次被深深震撼，她呆呆地看着叶凡，内心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一刻，她完全被叶凡所展现出的、远超常人的思想格局和崇高的精神境界所折服。
对待叶凡的态度，也在此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急转直上的变化——从最初的不以为然、抗拒，到后来的忌惮、好奇，再到此刻，变成了由衷的、混合着震撼与无限钦佩的憧憬与崇拜！
这样的人，这样的觉悟，真的……很值得人去追随，去敬仰！
叶凡该说的似乎都已经说完了。
他将燃尽的烟头，精准地摁灭在那个自制的塑料瓶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呲”声。
然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装下摆，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描淡写：
“总之，既然我人已经来了荔城，那么鱼朵朵被霸凌的这件事，就由我来接手处理。你不需要再为此耗费心神。”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鱼鱻䲜身上，
“你现在，只需要想清楚，未来究竟想走哪一条路。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他迈步向门口走去，声音平静地传来最后的告诫，如同一位睿智的弈者：
“人生这道选择题，无论你怎么选，都难免会留下遗憾。人生如棋，有时候为了大局，‘弃车保帅’也是必要的决断。但最重要的是——落子，无悔。”
说罢，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玄关。
眼看着叶凡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即将消失在门外，鱼鱻䲜才猛地从巨大的思想冲击和情感震撼中回过神。
“等一下！”她脱口喊道，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凡的脚步顿住，握着门把手的手没有动。
他微微偏过头，侧脸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中勾勒出冷硬的线条，黑暗中，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穿透一切，静静地看着她。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鱼鱻䲜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她不相信，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会无缘无故地为她做到这一步。
叶凡的目光，先是瞥了一眼茶几上那本暗红色的婚书，又想到了母亲在电话里难得的恳求，让他帮帮那个叫“小鱼”的姑娘，亦或是，仅仅因为鱼鱻䲜本身所展现出的、能在三十分钟内解出那道难题的惊人天赋……
这些可能的理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他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给出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甚至有些突兀，却恰恰是他会记在心里的理由，一份在舆论风暴中，难得的、基于事实的公道话：
“因为，在高铁上的时候，你说过一句公道话。”
“什么？”鱼鱻䲜一愣，努力回忆。
叶凡很难得地，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在笑。
“你说，‘就叶凡教授这个长相和条件，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至于去偷拍林薇？’”
鱼鱻䲜再次怔住，她确实在当时纷乱的舆论中，基于常理和观察，下意识地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句她自己都可能忘了的话，竟然……
“就……就因为这个？”她感到难以置信。
“谁知道呢？”
叶凡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充满余韵的回答。
随即，他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拉开房门，身影融入门外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鱼鱻䲜一个人，呆立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面对着茶几上的婚书，和满室清冷的月光，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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