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将计就计

“目标可能是您！或者是夫人！”

张屠户的话像一把冰锥，刺入许墨心脏。

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白。

对方终于要直接动手了！而且竟敢将主意打到苏婉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怒火瞬间烧红了许墨的眼睛，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危急，越不能乱。

“老金情况如何？”他声音嘶哑。

“军医说失血过多，但性命暂时无忧，需好生静养。”张屠户答道。

“用最好的药，派最可靠的人守着，绝不能出半点差池！”许墨下令，随即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屠户，“那个市舶司吏员呢？”

“我们的人已经暗中盯死了，只等大人下令！”

“不要动他。”许墨眼神冰冷，“他不是想要大的吗？我们就给他来个大的！”

“大人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许墨一字一顿道，“他们不是要动手吗？好！我们就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一个他们无法拒绝，却又自投罗网的机会！”

他立刻进行部署。

第一，严密封锁老金生还并被救治的消息，对外宣称追踪嫌犯时遭遇意外，尸骨无存。制造对方计划成功的假象，麻痹敌人。

第二，对那名市舶司吏员，外松内紧，暗中监控其一切联络，顺藤摸瓜，争取将潜伏的白莲教余孽和勾结倭寇的内鬼一网打尽。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策划一个“完美”的刺杀时机。

几日后，一个消息在杭州官场和市井间悄然流传：

许巡抚夫人身怀六甲，近日胎象不稳，思念家乡。许巡抚爱妻心切，已决定三日后亲自护送夫人，乘船沿运河回青州老家静养安胎，为期一月。巡抚政务暂由布政使代理。

消息有鼻子有眼，连船只路线、护卫人数都隐约透出。

鱼饵已洒下。

巡抚衙门后院则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许墨对苏婉坦诚了全部计划。

“婉娘，此行危险，我本不愿你涉险，但唯有你真实出现，对方才会确信无疑。我会布置周全，定护你母子平安！”他握紧苏婉的手，眼中满是愧疚与决绝。

苏婉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许郎，我不怕。能帮你铲除奸佞，护一方平安，我愿做这诱饵。只是…你一定要小心。”

夫妻二人双手紧握，心意相通。

计划周密展开。

许墨明面上大张旗鼓准备行程，挑选护卫船只，一副心神皆系于夫人身上的模样。

暗地里，张屠户率领最精锐的抚标亲兵及招募来的善战水手，提前潜入预设的伏击水域——运河一处较为狭窄、利于埋伏的河段两岸及水下布防。

老金的情报网全力运转，死死咬住那名市舶司吏员和所有与之接触的可疑人员。

许墨更是通过特殊渠道，紧急调动了附近一支绝对可靠的水师分队，在伏击圈外游弋，随时准备封堵河面，瓮中捉鳖。

时间定在拂晓前，最是人困马乏之时。

出发前夜，衙门内气氛凝重。

许墨再次检查了苏婉所在的座船，船舱经过特殊加固，并有死士护卫。苏婉也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衣物。

“都记住了吗？一旦听到信号，立刻躲入内舱，无论外面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许墨再三叮嘱。

“嗯。”苏婉点头，轻轻抚过他的铠甲，“你更要小心。”

子时刚过，巡抚船队悄然驶离码头。

数艘官船护卫着一艘较为宽敞的客船，在朦胧月色下，驶入平静的运河。

夜色深沉，只有水流声和船桨划水声。

许墨站在客船船头，看似眺望前方，实则全身感官都已提升到极致，注意着两岸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船行至预定河段。

两岸芦苇丛生，黑影幢幢。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突然！

“咻——啪！”

一支响箭尖啸着射入夜空，炸开一团火光！

信号！

刹那间！

杀声四起！

无数黑影从两岸芦苇丛中窜出，箭矢如蝗虫般射向船队！

更有十数条快艇从上游和下游同时冲出，直扑客船！艇上黑衣人手持利刃钩索，凶悍异常！

“敌袭！保护夫人！”船队护卫们似乎惊慌失措，大声呼喊，仓促迎战。

箭矢钉在船板上，噗噗作响。不时有护卫中箭落水。

许墨拔剑格开射来的箭矢，大吼：“稳住！向中间靠拢！”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战场，发现来袭者主要是两股人马：一股是倭寇打扮，刀法凶悍；另一股则像是江湖亡命，其中几人手臂上隐约可见莲花刺青！

果然是白莲教和倭寇勾结！还有内鬼提供的准确情报！

客船被钩索拉住，黑衣人们嚎叫着试图攀船。

“动手！”许墨见大部分敌人已进入伏击圈，猛地发出信号！

“轰！”“轰！”

两岸突然亮起无数火把，照亮了河面！

埋伏已久的官兵张弓搭箭，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顿时将攀船的黑衣人和快艇射成了刺猬！

同时，水下冒出早已潜伏的水鬼，用利刃凿穿敌方快艇船底！

张屠户率精锐乘快船从后方杀出，如猛虎下山，冲入敌群，见人就砍！

河面瞬间大乱！来袭者猝不及防，死伤惨重！

“不好！中计了！快撤！”倭寇头目和白莲教香主惊骇欲绝，慌忙下令撤退。

但为时已晚！

下游方向，战鼓擂响，水师战船一字排开，封死了退路，火炮轰鸣（虽是警示，但威慑力十足）！

上游也被张屠户带人堵住。

两岸伏兵尽出，喊杀震天。

来袭者成了瓮中之鳖，被分割包围，纷纷被歼或跳水逃生，又被水师和水鬼擒拿。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碾压。

许墨始终护在客船舱门外，剑锋滴血，目光冷冽地扫视战场，寻找着可能的头目。

突然，他瞥见一条快艇趁乱试图靠向南岸，艇上一人，正是那个市舶司吏员！还有一个蒙面人，身手矫健，似是头目。

“想跑？”许墨冷笑，夺过身边亲兵一把强弓，搭箭拉弦，瞄准！

“咻！”

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射中那吏员大腿！

吏员惨叫一声跌落水中。

那蒙面人头也不回，纵身跃上岸边早已备好的快马，就要逃离！

“老张！抓活的！”许墨大吼！

张屠户怒吼一声，掷出手中钢刀！

钢刀旋转着划过一道寒光，狠狠砸中马腿！

战马悲嘶倒地，将蒙面人甩落马下。

不等他起身，张屠户已如泰山压顶般扑到，砂钵大的拳头狠狠砸下！

蒙面人武功不弱，翻滚躲开，拔刀反击，刀法狠辣诡谲，带着浓重的邪气，确是白莲教核心人物无疑！

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此时，大局已定。

水面上，负隅顽抗的倭寇和白莲教匪徒被迅速清剿，跳水的也被一一捞起擒获。

许墨下令清理战场，清点俘虏，救治伤员。

他快步走到客舱边：“婉娘，没事了。”

舱门打开，苏婉走了出来，脸色虽白，但神情镇定：“我没事。”

这时，张屠户那边一声暴喝，已将那蒙面人死死压在身下，扯掉了面罩。

露出一张狰狞怨毒的脸，约莫四十岁年纪，太阳穴高鼓，显然内家功夫不弱。

“呸！狗官！算你狠！”那人啐出一口血沫。

“带过来！”许墨冷声道。

经过初步审讯（用了些非常手段），俘虏们交代了。

这次行动，确是白莲教一位“莲使”策划，勾结了盘踞外岛的一股倭寇，并由那市舶司吏员提供准确行程和布防图，意图截杀许墨或苏婉，制造混乱，配合其在内陆起事。

而那位“莲使”，正是与老金交手并被其认出刺青之人。

至于瑞王替身和“主公”势力，这些底层教徒均表示不知，只知听从“莲使”和更高层的指令。

“更高层？指令来自何方？”许墨逼问那“莲使”。

“莲使”咬紧牙关，狞笑：“休想从我口中得到半个字！圣教千秋万代，必会将你们这些朝廷走狗碎尸万段！”

许墨知道这种狂热教徒难以撬开嘴，便不再浪费口舌，命人将其严密关押，慢慢审讯。

天大亮时，河面已恢复平静，只留下血腥味和狼藉的船只残骸昭示着昨夜的血战。

此役，歼敌百余，俘获数十，其中包括白莲教一位“莲使”和数名头目，以及勾结倭寇的内鬼吏员。己方伤亡轻微。

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消息传回杭州，全城震动。

百姓后怕不已，纷纷称赞许巡抚神机妙算，智勇双全，又一次保护了一方平安。

官场上那些暗怀鬼胎之人，则吓得魂飞魄散，一时噤若寒蝉。

许墨借势，以雷霆手段彻底清洗了市舶司和沿海卫所，又揪出一批蛀虫和内应，东南官场为之一肃。倭寇和白莲教遭受重创，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

巡抚衙门内，许墨看着审讯笔录和缴获的零星物证，眉头却并未舒展。

白莲教、倭寇、内鬼…链条清晰了，但总感觉背后还有推手。

那个逃遁南洋的瑞王替身，在这场风波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与此事无关，还是…隐藏更深？

“莲使”口中的“更高层”和“指令”，又来自何处？

“大人，接下来如何处置？”张屠户问道。

“将一干人犯、口供、物证，整理成册，急递进京，请陛下圣裁。同时，将我们的判断，一并向杨阁老说明。”许墨沉吟道，“东南暂安，但根源未除。我们需要朝廷的支持，彻查海外线索。”

他走到窗边，望向东南方向的大海。

风浪暂时平息，但海底的暗流，似乎更加汹涌了。

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但更大的谜团和更远的威胁，依然笼罩在前方。

他知道，通往真正太平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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