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深宫迷雾重重

许府被围，形同软禁。

东厂番子如鹰犬般守在门外，隔绝内外。

许墨坐在书房，面色平静，心中却浪潮汹涌。冯保此举，与其说是撕破脸，不如说是狗急跳墙。他们越是如此急迫地想要困死自己，越说明他们害怕，说明自己离真相越近。

“大人，府内粮草尚可支撑半月，但清水…”张屠户低声汇报，面带忧色。对方竟连水源都派人看守，其心可诛。

“无妨。”许墨摆手，“他们不敢真的渴死饿死我们，那等于告诉天下人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在等，等一个更好的借口，或者…等宫里那位‘主公’的下一步指令。”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冯保背后站着的，就是那个可能与瑞王血脉有关的“主公”。其能量竟能影响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可见在宫中根基之深。

“老金那边有消息吗？”许墨更关心这个。

“还没有。府外被围得铁桶一般，信鸽也飞不出去。”张屠户咬牙，“这群阉狗！”

“沉住气。”许墨闭目凝神，“老金自有办法。”他对那位老搭档的能力有绝对信心。

果然，当夜子时，一条极细的丝线从隔壁院落悄无声息地垂入许府后院。丝线下系着一个小巧的竹筒。

是老金！他竟就藏在隔壁！

张屠户取下竹筒，火速呈给许墨。

筒内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老太监昨夜暴毙。冯保今晨密会一黑衣人于私宅。线断。危。速决。”

许墨瞳孔一缩。

伺候过太皇太妃的老太监死了？灭口！

冯保密会黑衣人？是那位“主公”的使者吗？

老金说线断，危，速决。意味着最后的线索断了，处境极度危险，必须立刻采取果断行动破局！

怎么破？

硬闯？死路一条。

向外界求援？杨一清恐怕也已被监视，且无实据，难以说服他人。

等陛下醒悟？遥遥无期。

必须制造一个让对方不得不动，一动就会露出破绽的机会！

许墨目光扫过书房，最终落在书架上那几本来自西洋传教士的书籍和图册上（他之前为研究火器搜集的）。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次日，许墨故意让张屠户在院子里大声抱怨，说大人忧心国事，茶饭不思，终日研究西洋奇技淫巧，绘制些看不懂的机械图样，还念叨什么“若得此物，海疆无忧，惜无人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墙外的番子隐约听到。

又过一日，许墨亲自来到府门内，对着守门的东厂档头，语气“诚恳”地表示：自己闭门思过，深感往日过于专注剿倭，忽略了海防根本。近日研习西洋典籍，偶有所得，绘制出一种新型战船图样，威力巨大，或可一劳永逸解决海患。此乃利国利民之大事，恳请冯厂公代为呈送御前，若得陛下首肯，他愿戴罪立功，亲自督造。

说罢，还真让张屠户捧出一卷画得极其复杂精细的“战船图纸”（实则是他凭着记忆和想象，结合西洋船只和传统福船特点乱画的），要求转交冯保。

那档头将信将疑，但见许墨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又关乎“军国大事”，不敢怠慢，只好层层上报。

消息很快传到冯保耳中。

新型战船？一劳永逸解决海患？

冯保深知小皇帝对军工奇巧之物有着孩童般的好奇心，若真有什么厉害图样送到御前，引起皇帝兴趣，召见许墨，那麻烦就大了！

他立刻下令：“图纸收下，就说咱家会代为斟酌。让许墨老实待着，别再耍花样！”

图纸被送入冯保私宅。

许墨在府中，耐心等待。

他赌两件事：一，冯保看不懂那乱七八糟的图纸，更不敢真的呈给皇帝（万一皇帝问起细节他答不上来）。二，冯保背后那位“主公”对一切可能增强朝廷实力的东西都充满警惕和贪婪，尤其是海军装备，必定会想过目甚至攫取！

果然，当夜，那卷图纸就被神秘黑衣人带出了冯保私宅。

而这一切，都被潜伏在暗处的老金和他的手下，看得一清二楚！

老金立刻派人尾随黑衣人。

同时，许府内的许墨，开始了计划的第二步。

他突然“病倒”了。

上吐下泻，高热不退，甚至出现轻微胡言乱语症状。

张屠户惊慌失措，强行要求东厂番子请太医。

番子头目进来查看，见许墨确实面色潮红，气息微弱，不似假装（许墨早年混迹市井，懂些闭气装病的法门，加上偷偷服用了少量产生类似症状的药物）。

若是许墨死在被软禁期间，他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番子头目不敢怠慢，急忙上报。

冯保闻讯，也怕担责任，只好派来一名相熟的太医。

太医诊脉后，眉头紧锁，说是“忧思过度，外感风寒，邪气入体”，开了药方，但暗示病情来势汹汹，或有风险。

消息悄悄传开。

一时间，朝野私下议论纷纷。前日还威风凛凛的剿倭功臣，竟被软禁至病危？东厂和冯保想干什么？难道真要赶尽杀绝？

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也开始心生不满和疑虑。

杨一清趁机联络几位勋贵和老臣，联名上疏，以“边关大将病重恐引动荡”为由，请求陛下过问，至少允许许墨出府就医或回府静养。

压力开始转向冯保。

就在此时，老金那边传来了决定性消息！

跟踪黑衣人的手下拼死回报：那黑衣人携带图纸，最终进入了京城西郊的一处皇家别院——春熙园！此园常年封闭，由内务府打理，据说…是孝靖太皇太妃晚年静养之地！

孝靖太皇太妃！瑞王生母！

图纸进了春熙园！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主公”，极大可能就藏身于此！他果然对能增强朝廷海军的力量极为关注！

“机会来了！”许墨得知消息，猛地从病榻上坐起，眼中精光四射，哪还有半分病态！

他立刻写下两封密信。

一封给杨一清，告知春熙园异常，请其设法将消息递入宫中，直接呈给皇帝！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必须让皇帝知道，他祖母晚年静养之地可能藏匿着逆党！

另一封给城外的心腹将领，令其做好准备。

然而，信使还未派出，府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

“圣旨到——！”

冯保竟然亲自带着圣旨来了！

许墨心中一凛，迅速躺下，继续装病。

冯保在一群番子簇拥下闯入卧室，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

旨意大意是：听闻许爱卿染恙，朕心甚忧。特准其出府，移至西苑温泉宫静养，以示体恤。一应守卫，皆由东厂负责。

移宫静养？还是东厂看守？

这分明是冯保见压不住舆论，想出的折中之法！将许墨转移到一个更偏僻、更易于控制的地方！西苑地广人稀，比这城中的府邸更便于他们“动手”！

“许大人，接旨吧。”冯保阴阳怪气地说道，“皇恩浩荡，您可要好好‘静养’啊。”

许墨心中冷笑，面上却虚弱地谢恩：“臣…叩谢陛下天恩…”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开始。转移的路上，乃至到了西苑，都将是危机四伏。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离开这铁桶般府邸的机会！

当夜，许墨被抬上马车，在东厂番子的“护卫”下，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向西苑行去。

马车粼粼，夜色如墨。

许墨靠在车厢内，闭目假寐，耳朵却捕捉着外界一切声响。

行至一处偏僻路段，突然！

两侧林中响起密集的弓弦声！

无数箭矢暴射而出，直扑车队！

“有刺客！保护厂公！保护许大人！”番子们顿时大乱，纷纷拔刀格挡，护住冯保的车驾。

混乱中，几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扑向许墨的马车，刀光直刺车厢！

他们不是要救人，是要灭口！

冯保吓得尖声大叫，缩在车里不敢出来。

就在刀光即将劈入车厢的刹那！

车厢底部突然裂开！许墨和张屠户如同早有预料般，滚落车底，同时，许墨手中一枚信号火箭尖啸着射入夜空！

“轰！”

两侧山林瞬间火把通明！喊杀声震天！

早已埋伏在此的许墨心腹将领率兵杀出！反将东厂番子和刺客包围！

“奉杨阁老手令！捉拿刺杀朝廷命官之逆党！抵抗者格杀勿论！”将领高声怒吼。

局势瞬间逆转！

原来，许墨早已料到转移途中会有灭口之局，他将计就计，暗中通过老金联系了杨一清和京营中心腹，布下了这个反包围圈！

东厂番子猝不及防，加之刺客搅局，顿时死伤惨重，纷纷投降。

那些刺客见事不可为，立刻服毒自尽，无一活口。

冯保被从车里拖出来，吓得面无人色，官帽歪斜，狼狈不堪。

许墨走到他面前，冷冷道：“冯厂公，看来有人不想让本官静养啊。这些刺客，您可知是受何人指使？”

冯保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墨不再看他，对将领下令：“清理战场，护送冯厂公和这些‘俘虏’，即刻进宫！本官要面圣！有惊天逆案，要即刻禀明皇上！”

他抬头望向皇宫方向。

敲山震虎，虎已受惊。

现在，该是直捣虎穴的时候了！

深夜的宫门，即将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和一位封疆大吏的怒火叩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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