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安策定天下

信使带着许墨的决定，如同离弦之箭，分别奔向京师和福建。守拙园并未因此而恢复往日的宁静，反而像一座无形的中枢，开始高速运转起来。许墨深知，空有决心远远不够，必须拿出切实可行、直指要害的方略，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危局中，劈开一条生路。

他闭门谢客，将自己关在书斋三日。案头堆满了各类卷宗、海图、商会账册以及历年对白莲教的调查记录。饿了便简单用些粥饭，困了就在榻上小憩片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凝聚在如何破解眼前困局之上。

三日后，书斋的门终于打开。许墨眼中带着血丝，面容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面前摊开了三张写满密密麻麻小楷的纸，墨迹犹新。

第一策：《靖海平波疏》——  致嘉靖皇帝与兵部

此策专为应对“翻海蛟”之患。许墨并未空谈忠义，而是提出了一个极其务实且大胆的“以守为攻，以海制海”的连环计：

暂避锋芒，固守要点：承认当前水师难以与敌正面决战，建议俞大猷部暂时放弃外海部分难以守卫的岛屿，集中兵力固守舟山、厦门、南澳等几处关键基地和港口，确保大陆门户不失。同时，在重要水道布设水雷（他称之为“水底龙王炮”，并附上了简易制作图说）、沉船等障碍物，迟滞敌舰行动。

放开民间，以海养战：这是最大胆的一条。他建议皇帝特准，在俞大猷水师控制下的几个核心港口，设立“特许海贸区”，允许经过审查的民间商船（尤其是苏杭商会这类信誉良好者）在缴纳特殊关税并承诺接受水师调遣的前提下，组织武装商船队进行有限度的海上贸易。所得利润，部分用于补贴水师军费，部分用于犒赏商船队。此举既可打破海盗的经济封锁，维持商路不绝，又能将民间强大的海上力量转化为官方的辅助战力。

悬赏刺探，分化瓦解：建议朝廷明发榜文，重金悬赏“翻海蛟”及其核心头目的项上人头，并鼓励海盗内部人员反正。同时，派遣精干细作，伪装成商人或落魄水手，设法打入海盗内部，或收买其外围人员，获取情报，寻找其弱点及内部矛盾。

师夷长技，急造利器：强烈建议朝廷立即拨款，在福建、广东等地设立“船械局”，不拘一格招募中西工匠，全力仿制并改进西夷火炮及舰船。尤其强调要发展灵活快速、装备中小型火炮的“快蟹船”、“火龙船”，专司近海突击和火攻。

第二策：《查奸固本策》——  致俞大猷及东南督抚

此策更为具体，直接指导俞大猷如何行动，并点明内部清查之关键：

战术细化：将之前提到的“示弱诱敌、火攻近战”战术进一步细化。建议俞大猷选择几处水文复杂、暗礁密布的海域作为预设战场，提前布置引火之物，并训练熟悉水性的死士，专司火船操作和水下破坏。

内鬼筛查：明确指出内鬼可能存在的几个环节：掌管水师布防图的参谋、负责商船航线报备的市舶司官员、与海盗活动区域有贸易往来的沿海豪强。建议俞大猷联合可靠的地方官员，以“整顿吏治”或“核查军需”为名，进行秘密调查，重点关注近期行为异常、出手阔绰或与特定商号往来过密者。

情报共享：建议建立水师与特许商船队之间的快速情报传递机制，商船在海上发现的敌情，可迅速报知水师，形成联动。

第三策：《清源靖内方》——  致杨一清及北方相关官员，并抄送青州知府

此策针对“清水教”及草原势力勾结之患：

明抚暗查：建议朝廷明面上发布安抚流言，宣称“清水教”乃无害民间信仰，以麻痹其核心层。暗地里，则由刑部、锦衣卫抽调精干力量，会同地方可靠官员，成立专案，秘密调查其组织架构、核心成员、资金往来，特别是与口外草原的联络渠道。

经济断流：建议严密监控边境榷场（互市市场）及走私通道，重点查缉大宗粮食、铁器、硝石等战略物资的非法流出。对与口外贸易频繁的商号进行背景审查。

争夺人心：建议朝廷在“清水教”活跃区域，减免部分苛捐杂税，兴修水利，由官府组织施药、助学，揭露邪教敛财害人的真实案例，与邪教争夺基层民众。

军事戒备：密令北方边境驻军，提高戒备等级，加强巡逻，但表面上保持常态，避免打草惊蛇。

写完这三策，许墨又单独给苏婉写了一份详细的指示，关乎商会如何配合这三策行动：如何利用商会网络协助传递情报，如何秘密采购水师急需的物资，如何在特许海贸政策下快速重组武装船队，以及如何在北方配合官府进行经济层面的反制。

“福伯，唤老金和张屠户来。”许墨沉声吩咐。

两人很快到来。许墨将三封主要的策略文书分别封好，郑重交代：

“老金，你亲自带人，将《靖海平波疏》和《清源靖内方》送往京城，务必亲手交到杨阁老手中，由他转呈陛下。并向阁老面陈东南危局，请其务必推动此策。”

“张屠户，你选两个绝对可靠的兄弟，带上《查奸固本策》和给我俞大猷的私信，星夜兼程赶往福建。告诉他，依计行事，万事小心，我在这里等他捷报！”

“属下遵命！”两人凛然领命，他们都从许墨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决心。

送走两人，许墨长长吁了一口气，身体有些虚脱地靠在椅背上。这三策，几乎耗尽了他毕生所学和这些年来对朝局、军事、经济的全部思考。它们不再是简单的应对之策，而是一个试图从军事、经济、政治、民心多个层面，系统性解决问题的初步框架。

他知道，这些策略递交上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放开民间海贸”和“清查内部”两条，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招致疯狂的反对和反扑。

但，他已别无选择。

与其坐视局势崩坏，不如主动落子，搏一个未来。

这盘棋，他已掷下第一子。接下来，就要看对手如何应对，以及，他手中的力量，能否将这策略真正推行下去了。风暴，已然因他的抉择而加速汇聚。


　　(https://www.02shu.com/5032_5032647/50348145.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