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暗流涌动

朱载堃那句“宫中旧人”的警告，如同在许墨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余波久久难平。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少年绝非普通宗室，其背后必然牵连着宫廷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可能与皇帝本人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然而，未等他细查朱载堃的底细，更猛烈的风暴已骤然降临。

首先发难的，是朝堂之上。

就在俞大猷于厦门试行“特许海贸”的船队离港后不到十天，数道言辞激烈的弹劾奏章便如同约好了一般，同时递到了通政司，目标直指许墨和俞大猷。

弹劾的罪名耸人听闻：“结交边将，图谋不轨”、“擅启海禁，资敌以粮”、“纵容家奴（指苏杭商会），垄断市利，祸乱东南”。奏章中虽未明指“特许海贸”，却含沙射影地指责俞大猷“与不法商贾过从甚密，枉顾海防”，并暗示这一切的背后，都有许墨这个“致仕官员”在幕后操纵，“虽处江湖，而遥控朝局，其心可诛！”

这些奏章来自几位素以“清流”自居、实则与沿海利益集团关系密切的御史和给事中，文笔犀利，引经据典，极具煽动性。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一道奏章竟隐隐提及了许墨当年扳倒刘瑾、处置瑞王案的旧事，暗指他“惯用权术，排除异己”，试图将水搅得更浑。

消息通过杨一清的密信传到守拙园时，许墨只是冷笑一声。对手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辣。这不仅仅是针对“特许海贸”的反扑，更是试图将他彻底定性为“权奸”，从根本上摧毁他的声誉和影响力。

“他们这是要釜底抽薪。”苏婉忧心忡忡，“若陛下听信谗言，不仅海防大计受阻，只怕我们……”

“陛下不会轻易相信，但难免心存疑虑。”许墨沉声道，“这是阳谋，意在离间君臣，逼迫陛下收回成命，至少是暂停试行。”他立刻修书一封给杨一清，请他务必在朝中斡旋，并向皇帝陈明利害，强调此时若动摇，则前功尽弃，海疆必危。同时，他也去信俞大猷，让他稳住阵脚，无论朝中风雨，务必保证首次试行航行的安全与成功，这是打破谣言最有力的武器。

朝堂的弹劾如同明枪，而来自暗处的箭矢，则更加防不胜防。

几日后的一个深夜，守拙园外围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犬吠，随即是短促的兵刃交击声和闷哼！

“有刺客！”巡夜护卫的厉喝划破了夜的宁静。

许墨猛地从床上坐起，苏婉也瞬间惊醒。书房外的院落里，已然响起了张屠户那标志性的怒吼和激烈的打斗声！

许墨迅速披衣起身，并未慌乱。他早有防备，园内看似平静，实则由张屠户和老金布置了多重明哨暗卡。他示意苏婉留在内室，自己则悄然移至窗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

月光下，数条黑影正与张屠户带领的护卫缠斗在一起。这些刺客身手矫健，招式狠辣，绝非普通贼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目标明确，分出两人拼死缠住勇猛无比的张屠户，其余几人则直扑许墨所在的书房和内室方向！

“保护老爷夫人！”张屠户目眦欲裂，大刀狂舞，试图冲破阻拦。

就在一名刺客突破外围护卫，手中淬毒的匕首即将掷向书房窗户的刹那！

“咻！”一支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贯穿了那名刺客的手腕！刺客惨叫一声，匕首落地。

几乎是同时，园墙外传来几声闷响和重物坠地的声音，显然还有埋伏在外的刺客被解决了。

老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房顶，手中端着一架精巧的弩机，冷静地继续瞄准。他并未参与园内的混战，而是居高临下，负责清除最具威胁的目标和外围的暗桩。

有了老金的远程支援，加之张屠户等人拼死力战，来袭的刺客很快死伤殆尽，最后一人见事不可为，毫不犹豫地咬碎了齿间的毒囊，顷刻毙命，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战斗迅速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张屠户身上添了几道伤口，所幸不重，他兀自骂骂咧咧地检查着刺客的尸体。

“老爷，夫人，受惊了。”老金从房顶跃下，低声道，“来人共九名，皆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兵器和路数也刻意混杂，看不出明显来历。”

许墨走出书房，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面色阴沉如水。对方终于忍不住，直接对他下手了。这次刺杀，与朝堂的弹劾几乎同步，软硬兼施，目的是要他死，或者至少让他胆寒退缩。

“清理干净，不要声张。”许墨吩咐道，随即对老金说，“查一下他们使用的毒药，还有兵器的材质，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另外，园子周围的防卫，再加强一倍。”

“是！”

回到室内，苏婉脸色苍白，紧紧握住许墨的手：“他们……他们竟然敢……”

“狗急跳墙罢了。”许墨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这说明我们的策略打到了他们的痛处，他们害怕了。”

然而，他心中的警惕已提到了最高点。对手的能量远超他的预估，不仅能驱动朝堂言官，还能派出如此精锐的死士。这绝不仅仅是东南海盗或北方邪教能做到的，必然有盘踞在朝堂或宫廷深处的黑手在操控。

朱载堃的警告，言犹在耳。

“宫中旧人……”

许墨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的名字，都是当年与刘瑾、瑞王案有所牵连，或因其他缘故失势，但潜势力犹存的太监或勋贵。会是他们吗？他们与“翻海蛟”、“清水教”乃至草原势力，究竟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他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守拙园遇袭的消息，被严格封锁，但许墨知道，这瞒不过真正有心人的眼睛。

他站在夜色中，感受着四周无形的压力。明枪暗箭，已从四面八方袭来。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坚定。

退缩？绝无可能。

既然对方已经图穷匕见，那他就要看看，究竟是他们的刀快，还是他布下的网更牢！

这场博弈，已从幕后走向了台前，从谋略延伸到了生死。

他必须更快，更狠，更准地找出那只幕后黑手，否则，下一次袭来的，可能就不仅仅是几个死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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