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拔除内奸
朱载堃带来的信息,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点亮了一盏灯,虽然光芒微弱,却指明了方向。许墨没有立刻采取雷霆手段,他知道,面对盘根错节的敌人,贸然出击只会打草惊蛇。他需要更精确的目标,更需要确凿的证据。
他将调查的重点,重新聚焦回苏杭商会内部。张屠户的死,商会船队遇袭,航线屡屡泄露……这一切都指向内部藏着一只甚至几只蛀虫,而且位置不低。之前为了稳定,清查有所顾忌,现在,风暴已然临头,再无退路,必须刮骨疗毒。
许墨授意苏婉,以“重整商会,应对危机”为名,进行了一次极其隐秘的人事和账目大核查。明面上是优化流程,提高效率,暗地里,由老金带领绝对可靠的人手,对所有能接触到核心航运计划、资金调度以及与官府、其他商号对接的高层管事,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秘密调查。
调查的重点,集中在几个方面:近期是否有异常的大额资金往来?个人生活用度是否突然变得奢侈?是否与弹劾许墨的几位御史的家族或关联商号有过密接触?是否频繁出入青楼赌场等易于被设套掌控的场所?以及,最重要的是,其社交圈中,是否有与宫中太监、北方口外商人或东南沿海特定豪强关系密切者。
同时,许墨亲自提笔,给远在广州、身处险境却忠心耿耿的副总管赵德明写了一封密信,信中并未指责任何人,而是详细询问了遇袭船队出发前,有哪些人明确知晓航线和船期,又有哪些人曾以各种理由打探过相关消息,哪怕是看似无意的闲聊。
双管齐下,线索开始慢慢浮现。
首先,是商会青州总号的一位姓钱的副管事,此人掌管部分账目,平日里谨小慎微,但老金的人发现,他最近新纳了一房小妾,在外置办了一处颇为雅致的宅院,资金来源不明。更可疑的是,他一个远房表亲,竟然在弹劾许墨最卖力的一位御史家中做清客(幕僚)。
其次,负责与福建分号联络、传递消息的一名姓孙的执事,近期曾以“探亲”为名,去过一趟济南府。而老金的人核实,他在济南期间,曾与几个身份不明的北方商人有过接触,虽然会面时间很短,但行为鬼祟。
最重要的线索,来自赵德明九死一生传回的回信。他在信中提到一个细节:在船队出发前三天,总号负责调度船只的周大掌柜,曾以“核查货品清单”为由,特意调阅了最终的航行路线图,停留了将近一个时辰。而这位周大掌柜,是商会的元老之一,苏婉父亲在世时就已在商会,地位尊崇,平日里对苏婉和许墨也极为恭敬,几乎从未有人怀疑过他。
所有的线索,看似分散,却隐隐约约都指向了几个关键节点。钱副管事可能泄露了商会的资金和运营情况,孙执事可能传递了消息,而周大掌柜,则最有条件直接接触到最核心的航运机密!
“周叔……”苏婉看着赵德明信上周大掌柜的名字,脸色煞白,难以置信,“他……他怎么会?父亲待他如兄弟,我亦视他为长辈……”
“利益面前,人心难测。”许墨声音冰冷,“或许是被胁迫,或许是被收买,或许……他本就是别人早就埋下的一颗钉子。”他想到了朱载堃提到的“宫中旧人”,如果对方布局已久,在商会核心安插眼线,并非不可能。
证据还不够充分,尤其是周大掌柜,仅凭调阅路线图无法定罪。许墨决定,设一个局。
他让苏婉以商讨应对北方生意为由,召集钱副管事、孙执事和周大掌柜等几位核心管事次日傍晚到守拙园“议事”。同时,他秘密布置了下去。
次日傍晚,几位管事如期而至。许墨并未亲自出面,由苏婉在花厅接待。议事的内容,是关于商会是否要响应朝廷可能即将在北方推行的一些新政(此为许墨放出的烟幕弹),需要调整部分资金和货品调配。
议事过程中,按照预先安排,苏婉故意透露了一个“机密”信息:为应对当前危局,商会将秘密组织一支精锐船队,三日后子时,从青州附近一处隐秘的小码头出发,绕道北上,试探性地恢复与辽东的贸易,船上将携带一批价值连城的辽东急需的药材和绸缎。
这个消息,只有在场几位管事听到。
议事结束后,老金的人如同幽灵般,牢牢盯住了这三位重点嫌疑对象。
钱副管事回家后,并无异常。
孙执事回到住处后,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来到城西一处不起眼的鸽子铺,似乎想传递消息,但徘徊良久,或许是出于谨慎,最终没有放出鸽子。
而那位德高望重的周大掌柜,回到府中后,一切如常。然而,到了后半夜,他书房的一扇暗窗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如同狸猫般滑出,借着夜色掩护,熟稔地避开更夫,径直往城北一处隶属于某位致仕京官的别院方向而去!
“果然是他!”一直在高处监视的老金,眼中寒光一闪。他并未打草惊蛇,只是派人牢牢跟住了那个黑影,并确认了其最终进入了那处别院。那别院的主人,据查与宫中某位失势的老太监沾亲带故!
人赃并获!内鬼终于浮出水面,而且竟是地位最高的周大掌柜!
许墨接到老金的回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痛惜和凛冽的杀意。
“动手吧。干净利落,不要惊动旁人。”
“是!”
当夜,钱副管事和孙执事在家中分别被控制,由老金亲自带人审讯。面对确凿的证据(钱的非法财产,孙的异常接触),两人很快崩溃,招认了自己被不同势力(钱的表亲背后的御史,孙接触的北方商人)威逼利诱,泄露商会一般性信息和动向的罪行。但他们并未直接参与核心航运计划的泄露。
而周大掌柜,则在次日清晨,准备像往常一样去商会处理事务时,在门口被“请”上了马车,直接带到了守拙园一处偏僻的院落。
面对神色平静却目光如刀的许墨和苏婉,周大掌柜初始还试图狡辩,但当老金点出他昨夜密会的地点、接触的人,并拿出他近年来通过秘密渠道向境外转移巨额资金的证据时,他彻底瘫软在地。
“为什么?”苏婉痛心疾首地问道,“周叔,商会待你不薄,父亲待你如兄弟,你为何要这么做?”
周大掌柜面如死灰,惨然一笑:“为什么?……老夫的儿子,嗜赌如命,欠下了还不清的阎王债,被他们拿住了……他们承诺,只要我提供消息,不仅帮我儿子还债,还能保他前程……我……我糊涂啊!”他老泪纵横,“我对不起老东家,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姑爷……”
许墨冷冷地看着他:“除了商会的消息,你还向他们提供了什么?水师的布防?俞将军的动向?”
周大掌柜浑身一颤,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们……他们逼问得很紧……有些……有些从福建来的普通商讯里,会夹杂一些……水师的零星消息……我……”
“翻海蛟能屡次得手,俞将军处处被动,原来根子在这里!”许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你接头的是谁?背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是……是宫里一位姓贺的老公公……具体是谁,老夫也不清楚……每次都是单线联系,由别院里的人传话……”周大掌柜涕泪交加,“姑爷,小姐,我知道我罪该万死……只求……只求你们放过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许墨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周大掌柜这个层面,能接触到的也有限。但拔掉这颗钉子,意义重大!不仅清除了内部最大的隐患,切断了敌人一条重要的情报来源,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条线,顺藤摸瓜,就有可能触及到更深层的核心!
他挥了挥手,让人将周大掌柜带下去严密看管。
“夫君,如何处置?”苏婉声音有些沙哑。
“先关着。他的命,还有用。”许墨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我们要用他,钓出后面更大的鱼。”
内奸虽已拔除,但许墨心中并无太多轻松。周大掌柜的背叛,说明对手的渗透无孔不入。而那位“贺老公公”,是否就是朱载堃提到的“宫中旧人”之一?他们与北方的“清水教”、东南的“翻海蛟”之间,又存在着怎样精确的配合?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内鬼的浮出水面,变得更加清晰和凶险。但许墨知道,他已经抓住了狐狸的尾巴。接下来,就是如何顺着这条尾巴,将隐藏在幕后的那头巨兽,一点点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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