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惊雷入京

装载着贺公公、部分被俘“清水教”头目、以及那几箱密信账册的囚车与箱笼，在绝对可靠的护卫押送下，悄无声息却又速度极快地驰往京城。与此同时，许墨与陆先生联名签署的密奏，以及杨一清加急转呈的说明，已通过更快的渠道，先一步抵达了司礼监，直接呈送到了嘉靖皇帝的御案前。

西苑精舍内，檀香袅袅，但此刻却丝毫无法抚平年轻皇帝心头的惊涛骇浪。

嘉靖帝捏着那封厚厚的密奏，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着，从许墨如何设计引出内奸周大掌柜，到如何将计就计设伏河口，再到擒获贺公公及其供述的惊人内幕……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他的心头。

勾结邪教！泄露军机！谋害大臣！甚至……意图倾覆社稷，另立新君！

尤其是“另立新君”这四个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这位以藩王入继大统、对自身法统和权威极度敏感的皇帝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他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力图革除积弊，振兴国家，却不想在这深宫大内，竟然隐藏着如此恶毒、企图将他取而代之的阴谋！

“砰！”嘉靖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乱响，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乱臣贼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侍立一旁的黄锦吓得噗通跪地，浑身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杨师傅！”嘉靖帝猛地转向侍立在旁的杨一清，“密奏所言，可有虚妄？那贺永，还有那些物证……”

杨一清虽然早已看过密奏内容，此刻依旧感到心惊肉跳，他躬身沉声道：“陛下，许墨与陆炳（陆先生之名）联名担保，人证物证俱在，囚车不日便将抵京。老臣已暗中派人接应，确保万无一失。观其所述，逻辑清晰，证据链完整，贺永之供述与搜出之密信、商会内奸之证词皆可相互印证，老臣……认为可信度极高！”

“陆炳……”嘉靖帝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复杂。陆炳乃前锦衣卫指挥使，是他父皇留下的心腹重臣，虽已致仕，但其能量和判断力，嘉靖帝是清楚的。连他都卷入此事，并亲自前往青州与许墨联手，可见事态之严重，已到了何等程度。

“宫中旧人……宪庙太妃……”嘉靖帝眼中寒光闪烁，他立刻想到了那位平日里吃斋念佛、看似与世无争的老太妃，以及围绕在她身边的那几个低调得几乎被人遗忘的老太监。他原本以为这些人早已是昨日黄花，不成想，竟在暗中织就了如此一张巨网！

“他们想立谁？啊？！”嘉靖帝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疯狂，“是朕哪个好皇弟？还是哪个襁褓中的娃娃？！”

“陛下息怒！”杨一清连忙劝道，“当务之急，是需冷静应对。此案牵涉宫闱、朝堂、边镇、江湖，盘根错节，若处置不当，恐引发朝局剧烈动荡，甚至……逼得狗急跳墙啊！”

嘉靖帝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杨一清说得对。对手隐藏在暗处，势力庞大，若贸然大规模清洗，必然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迫使对方提前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杨师傅，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陛下，此案宜暗不宜明，宜稳不宜急。”杨一清老成谋国，早已思虑周全，“老臣建议：第一，人犯物证抵京后，立即由陛下绝对信任之人（意指锦衣卫或东厂中未被渗透的部分）秘密关押审讯，严禁外传。第二，对贺永供出的朝中几名官员，不动声色，暗中监控，查明其同党，切勿立刻抓捕。第三，对宫中……尤其是指向的那位太妃及其身边人，外松内紧，加强监视，切断其与外界的一切非正常联系，但表面上仍需维持尊崇，使其麻痹。第四，密令俞大猷，趁‘翻海蛟’新败，加大清剿力度，断其一臂；同时，令北疆守将提高戒备，严防草原异动。”

嘉靖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依杨师傅所言。黄锦！”

“奴婢在！”黄锦连忙应道。

“传朕密旨：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安，亲自挑选绝对可靠之人，于京郊皇庄设秘密诏狱，人犯物证一到，即刻移交，由他亲自审理，所得口供，直呈于朕！若有半点泄露，朕唯他是问！”

“奴婢遵旨！”

“另外，”嘉靖帝看向杨一清，“许墨与陆炳，此番立下大功。尤其是许墨，身处险境，仍心系社稷，忠勇可嘉。待此案了结，朕必不吝封赏！”

杨一清心中一动，知道这是皇帝在安抚和拉拢许墨，同时也是在做给陆炳和他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看。他躬身道：“陛下圣明。许墨确乃国之干城。”

就在嘉靖帝与杨一清密议的同时，京城某些深宅大院和隐秘的角落，也并非一片平静。

那几位被贺永供出的官员，虽然尚未被直接动，但似乎都隐约察觉到了风向不对，或是称病不朝，或是闭门谢客，动作明显收敛了许多。

而在一处极其隐秘的暗室内，几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在焦急地低语。

“青州那边……彻底断了联系！贺永落入他们手中了！”

“废物！早就说过许墨那老狐狸不好对付！让你们谨慎，谨慎！”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贺永知道多少？会不会把我们……”

“慌什么！贺永级别不够，核心的东西他接触不到！现在关键是宫里……那边绝不能出任何岔子！通知下去，所有计划暂缓，所有人蛰伏，没有指令，谁也不许妄动！”

“那……许墨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陆炳……”

“哼，先让他们得意几天……等风头过去……这笔账，迟早要算！”

一场席卷朝野的风暴，已然在暗处酝酿。嘉靖帝的谨慎，对手的蛰伏，都预示着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凶险异常的暗战。

数日后，囚车秘密入京，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锦衣卫指挥使骆安亲自接手，京城表面依旧繁华平静，但知情者都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涌动的可怕暗流。

消息通过陆炳的特殊渠道传回青州守拙园。

许墨看着密信，脸上并无太多喜悦。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将敌人逼入暗处，固然是胜利，但也意味着敌人会更加隐蔽，反击也会更加致命。

他看了一眼正在院中跟着新武师认真练拳的安平，目光变得愈发深沉。

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更快地积蓄力量，更准地找到敌人的死穴。

惊雷已入京，余波必将震荡天下。而他，绝不能在这余波中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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