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螳螂、黄雀与弹壳
时间：1937年7月12日，深夜
地点：北平西山，某隐蔽山涧
巡山客”察觉异常动静，神情骤变)
“他们？谁们？！”林天豪被“巡山客”那副如临大敌、甚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表情吓住了，压低声音急问。这老油条连鬼子“防疫给水部”和八路军都似乎不怎么怵，还能有什么东西让他露出这种见了鬼似的表情？
“闭嘴！耳朵竖起来听！”巡山客根本没工夫解释，整个人趴在地上，完好的那只耳朵死死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连断臂的剧痛似乎都忘了。
林天豪也赶紧有样学样，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起初，只有山风吹过林梢的呜呜声，和远处不知名虫子的唧唧声。
但很快，一种极其微弱、却富有特定节奏的“沙…沙…沙…”声，隐隐约约地传入他耳中。那声音很轻，很分散，像是很多人穿着软底鞋，在极其小心地、有规律地踏着落叶和泥土移动！而且，听动静，似乎正在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所在的这个山涧，悄无声息地合围过来！
这绝不是鬼子大队人马那种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也不是八路军或“巡山客”这种小股部队灵活机动的穿插声，而是一种…更加训练有素、更加冰冷压抑、仿佛精密机器在运作的包围！
林天豪的后脖颈子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他甚至能感觉到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多少…多少人？”林天豪声音发颤。
“妈的…至少两个满编步兵班…穿插、掩护、迂回…动作干净得吓人…这战术风格…不像鬼子，也不像国军或者八路…”“巡山客”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巨大的压力，“哪冒出来的第三方？！”
第三方？！在这片已经被日军、溃兵、八路军、神秘“防疫给水部”以及他们这种“独狼”搅成一锅粥的地界，竟然还有第四股力量？！而且看这合围的架势，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咋办？打…打吗？”林天豪下意识地去摸那支老套筒，虽然他知道在这伙人面前，这玩意儿跟烧火棍差不多。
“打个屁！找死啊！”“巡山客”骂了一句，大脑飞速运转，“硬冲肯定冲不出去…上树？不行，目标太明显…下水？这山涧水太浅藏不住…”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环境，最终定格在山涧一侧那道不算太高、但植被异常茂密的土坡上。
“有了！跟紧我！别掉队！能不能活，看这一哆嗦了！”
他猛地爬起来，也顾不上断臂疼痛，拉着林天豪就朝着那道土坡猛冲过去！动作快得惊人！
就在他们动起来的一瞬间——
“咻咻咻！”
几声极其轻微却凌厉的破空声从侧后方响起！几支弩箭（或者可能是加装了***的枪械射击）精准地钉在了他们刚才藏身的位置！对方果然发现了他们，并且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攻击！这是在逼他们移动！
“快！”“巡山客”吼了一声，速度更快了！
两人连滚爬爬地冲上土坡，钻进茂密的灌木丛后。“巡山客”并没有停留，而是沿着坡脊快速横向移动了十几米，然后猛地扒开一丛格外茂密的藤蔓——
后面竟然露出一个仅有半人高、黑黢黢的、像是野兽废弃的洞穴入口！洞口还散落着一些细小的动物骸骨。
“钻进去！快！”“巡山客”把林天豪猛地往里一推，自己紧随其后钻了进去，然后又奋力用脚将外面的藤蔓往回拨拉，尽量恢复原状。
洞穴里狭窄、潮湿，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兽腥和腐臭味，但此刻谁也顾不上了。
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心脏砰砰狂跳，大气不敢出，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山涧附近。脚步声停了下来。外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天豪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对方停在外面干什么？发现他们了？还是在确认？
突然，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说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但语调平板的像是机器在读稿：
“目标丢失。搜索区域C7。执行B预案。清理痕迹。”
接着，是几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用特殊工具挖掘和掩盖什么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带着一丝极细微的…疑惑？
“洞口的伪装…被动过。很仓促。但符合…‘地獭’的习惯。”
地獭？是在说“巡山客”？他们认识他？！还给他起了外号？！
林天豪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巡山客”身体猛地一僵！
外面沉默了几秒，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玩味？
“‘地獭’，知道你躲在里面。出来谈谈？或者…我们请你出来？用烟？还是用‘甜点’？”
甜点？！林天豪瞬间想起了那个被毒死的百姓和半个白面馍馍！冷汗唰地下来了！这帮人也有毒气或者毒药！
“巡山客”的脸色在黑暗中变得极其难看。他知道，藏不住了。对方显然是行家，而且似乎对他的路数很了解。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用没受伤的手，悄悄从靴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像是哨子一样的东西，塞进了林天豪手里，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拿着！要是老子谈崩了，他们用‘甜点’，你就拼命吹这玩意儿！能不能有用，看老天爷了！”
说完，他不等林天豪反应，猛地扒开藤蔓，钻了出去！
林天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外面，“巡山客”站直了身体，尽管断臂狼狈，却努力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势，对着黑暗中骂道：“操！哪路的神仙？报个名号！学娘们儿躲躲藏藏地吓唬谁呢？”
黑暗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毫无波澜：“‘地獭’，你的废话还是这么多。东西交出来。那不是你该碰的。”
“什么东西？老子捡的破烂多了，你说哪个？”“巡山客”装傻。
“你知道是什么。‘防疫给水部’的‘核心实验日志与样本数据’。还有…那个意外出现的‘活体证据’。”冰冷声音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把他一起交出来。”
活体证据？是在说我？！林天豪吓得一哆嗦。
“嘿！老子听不懂你说啥！”“巡山客”继续胡搅蛮缠，“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日志数据？老子就逮了只不听话的兔子准备烤了吃，你们也要？”
“你的幽默感依然低劣。”冰冷声音道，“最后一次警告。交出东西和人。否则，后果自负。”
“巡山客”沉默了一下，突然嗤笑一声：“行啊！东西可以给你们！但人不行！这小子是老子捡的，就是老子的！想要人？让你们‘掌柜的’亲自来跟老子谈！”
外面陷入了死寂。仿佛对方在评估，或者在请示。
过了足足一分钟，那个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气似乎…更加冰冷了：
“‘地獭’，你越界了。这不是交易。这是命令。”
“命令？哈哈哈！”“巡山客”突然发出一阵夸张的、带着嘲讽的大笑，“老子孤魂野鬼一个，吃的是风，睡的是坟，听的是阎王爷的号子！你算老几？也配命令老子？！”
话音未落！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枪声！
“巡山客”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小腿处爆开一团血花！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是消音武器！对方直接开枪了！
“你姥姥的！玩真的是吧！”巡山客疼得破口大骂，额头青筋暴起。
“最后机会。交人。交东西。”冰冷的声音毫无感情地重复，带着最后的通牒意味。
洞穴里，林天豪吓得魂飞魄散，手里死死攥着那个哨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巡山客”跪在地上，喘着粗气，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洞穴，又看了一眼周围无形的包围圈。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朝着黑暗吼道：“好！东西给你们！接住了！”
说完，他用没受伤的手，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裹，却没有扔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相反方向的、漆黑的山涧深处，狠狠地扔了出去！
“你！”那个冰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惊怒！
几乎在包裹脱手的瞬间，“巡山客”猛地朝着洞穴方向嘶声大吼：“小子！吹哨子！！！！”
林天豪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本能地，将那个冰冷的哨子塞进嘴里，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一吹！
“咻——！！！！！”
一声极其尖锐、高亢、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唿啸声，猛地从那个小小的哨子里爆发出来！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这声音…根本不是普通哨子能发出的！倒像是…某种特制的警报？！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出乎意料的尖锐噪音，显然也打乱了外面那伙人的节奏！黑暗中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和短促的命令声！
“妈的！是‘蜂鸣器’！干扰它！”那个冰冷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吼道！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砰！！！！”
一声巨大的、完全不同于之前消音武器的、震耳欲聋的枪声，突然从极远的、更高的山巅方向炸响！
紧接着！
“噗！”一声闷响！
那个刚刚发出命令的、冰冷声音的来源处，猛地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然后像是麻袋一样倒地的声音！
精准狙杀？！
来自第三方？！不！是第四方？！！
整个山涧，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连风好像都停了。
跪在地上的“巡山客”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望向枪声传来的、遥远的黑暗山巅。
洞穴里，林天豪保持着吹哨的姿势，傻掉了。
下一秒，远处山巅上，一道雪亮的、如同探照灯般的光柱，猛地亮起，如同舞台追光一样，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个被“巡山客”扔出去、掉在山涧乱石堆里的油布包裹上！
光芒中，那包裹显得格外刺眼。
一个通过扩音器放大、带着明显戏谑和嘲讽味道、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滚雷般从遥远的山巅轰隆隆地传了下来，响彻整个山涧：
“下面的朋友们！晚上好啊！这黑灯瞎火的，抢东西多伤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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