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残阳下的交易

1937年7月12日，黄昏  地点：北平西山，靠近黑水溪的某处山脊

(黑水溪毁灭性爆炸后，林天豪昏迷，“巡山客”试图救援)

疼！  撕心裂肺的疼！  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那恐怖的爆炸震碎了！

林天豪猛地吸进一口带着浓烈硝烟和恶臭的空气，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疼得他眼前发黑。他费力地睁开像是被胶水粘住的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是漫天昏黄的夕阳和仍在翻滚升腾的墨绿色浓烟。

我还活着？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那家伙呢？！

他挣扎着想扭头，却发现浑身像是散了架，动弹一下都困难。

“咳…咳…没死透就吱个声…”旁边传来一个沙哑得像是破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痛苦和一丝不耐烦。

林天豪艰难地侧过头，看到那个“巡山客”就躺在离他不到三尺远的地方，比自己还狼狈。脸上伪装的油彩和泥污被汗水、血水冲得一道一道的，更显狰狞。他的一条胳膊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摔断了，额头上也在汩汩冒血。但他那双眼睛，依旧像狼一样锐利，正死死盯着对面更高的山崖。

林天豪顺着他目光望去，心里猛地一紧！

对面山崖上，那几个穿着灰色军装的身影还在！而且似乎增加了不少人！他们并没有开枪，也没有靠近，就那么静静地、隔着弥漫的硝烟，注视着这边。一种无声的对峙和紧张感，即使隔着一道山谷，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们…是八路军？”林天豪声音嘶哑地问。

“哼，眼还不瞎。”“巡山客”哼了一声，试图动一下，却疼得龇牙咧嘴，“妈的…胳膊折了…这回亏大发了…”

“那…那他们为什么不过来？”林天豪不解。既然是自己的队伍，为什么见死不救？

“过来？怎么过来？飞过来吗？”“巡山客”没好气地呛了一句，“底下是刚炸出来的毒坑，风往那边吹，谁敢轻易下来？再说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嘲讽，“人家怕是也摸不清咱是人是鬼呢…”

正说着，对面山崖上，一个人影走了出来，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个铁皮喇叭，朝着这边喊话了。声音透过山谷传来，有些失真，但还能听清：

“下面的兄弟！我们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先遣支队！你们是哪部分的？需要帮助吗？”

八路军！真的是八路军！

林天豪心中一阵激动，刚想开口回应，“巡山客”却猛地用没受伤的脚踢了他一下，低声道：“别吭声！老子来说！”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竟然扯着嗓子，用一种极其古怪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调子朝对面喊了回去，内容却让林天豪目瞪口呆：

“八路兄弟！多谢好意！help就免了！道儿不同！俺们是‘捡破烂’的，撞上鬼子‘倒垃圾’，差点被埋里头！没啥大事儿！”

捡破烂的？倒垃圾？这都什么黑话？！

对面显然也愣住了，沉默了几秒，那个拿喇叭的又喊道：“兄弟！你们受伤不轻！这地方不安全！鬼子很可能还会回来！跟我们回根据地吧！药品和大夫都有！”

“巡山客”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续用那怪腔调喊：“根据地是好地方啊！但俺们这身‘破烂’味儿太冲，怕熏着同志们！好意心领了！山不转水转，江湖再见！”

他这话喊得油滑无比，既像是感谢，又明确表示了拒绝。

对面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商量什么。很快，换了一个人拿喇叭，声音更加沉稳，是林天豪之前听过的那个李队长（如果他还在的话）的副手的声音：

“既然兄弟有难处，我们不强求！这里有两包止血粉和消炎药，还有一点干粮和水！扔过去给你们应急！日后若想找我们，可去西山堡找赵家货栈，提‘老王家的山货’就行！”

说完，对面真的用绳子吊着一个小包裹，缓缓放了下来，悬停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半山腰。

“嘿！八路还挺讲究！”“巡山客”眼睛一亮，低声对林天豪说，“小子，还能动不？爬过去，把东西拿了！”

林天强忍着剧痛，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将那个宝贵的包裹取了回来。里面有确实有一些药品、压缩干粮和一个水壶。

“谢了！八路兄弟！这人情俺记下了！”“巡山客”朝着对面喊了一嗓子，然后压低声音对林天豪说，“快！给自己伤口撒点药粉，吃点东西！咱们得赶紧溜！”

“为什么不去找他们？他们是好人啊！”林天豪一边笨拙地给自己手臂上的擦伤上药，一边急切地问。

“好人？这世道好人都死得快！”“巡山客”冷笑一声，眼神复杂地看着对面，“老子跟他们不是一路的。老子是独狼，受不了那么多规矩。而且…”他摸了摸怀里那个油布包裹，声音压得更低，“这玩意儿太烫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谁知道他们里头…”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不完全信任八路军的内部。

林天豪沉默了。他想起李队长他们的牺牲，心里有些难受，但也明白“巡山客”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

两人简单处理了伤口，吃了点干粮，恢复了一点体力。

“巡山客”挣扎着站起来，用没断的胳膊和树枝做了个简易固定，疼得满头大汗。

“能走不？小子？不能走老子可背不动你，只能把你埋这儿省得便宜鬼子了。”他喘着粗气，话依然难听，但却递过来一根结实的树枝当拐杖。

林天豪咬着牙，拄着树枝站起来：“能走！”

“那就好！跟紧了！这地方不能待了！”

“巡山客”不再看对面山崖，辨认了一下方向，领着林天豪，一瘸一拐地朝着更深的山林里走去。

对面的八路军似乎也明白无法强求，没有再喊话，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消失在山林之中。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两人沉默地在黑暗中跋涉，全靠“巡山客”惊人的方向感。

走了不知多久，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涧。“巡山客”终于支撑不住，靠着一块石头滑坐下来，脸色苍白如纸，断臂处肿得老高。

“不行了…得歇会儿…妈的，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那个油布包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的命。

林天豪也累得快虚脱了，坐在他对面。

寂静的山林里，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突然，“巡山客”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依然发亮的眼睛盯着林天豪，冷不丁问道：“小子，你叫啥？哪来的？为什么掺和进这掉脑袋的买卖？”

林天豪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我叫林天豪，北平的学生。鬼子打进来，家没了，跟着爹娘逃难，路上…”

他简单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从卢沟桥逃难，到遭遇溃兵，民团血战，再到发现鬼子罪恶，最后遇到八路军和“巡山客”。

“巡山客”静静地听着，半晌，才哼了一声：“还是个学生娃…命挺大，胆子也不小…就是有点蠢。”

林天豪：“…”

“不过，”“巡山客”话锋一转，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点，“你小子运气不错，碰上的是老子。要是碰上真‘鬣狗’，或者…‘样本采集队’那帮穿白皮的活阎王，你早就变成‘材料’或者‘统计数字’了。”

他拍了拍怀里的包裹：“这东西，很重要。比你想的还重要。它不光能要鬼子的命，也能要很多人的命。”

林天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巡山客”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小子，想不想跟着老子干？比你去什么29军、八路军刺激多了！专门给鬼子‘添堵’，搞他们最怕的‘脏东西’！”

林天豪心脏猛地一跳！跟着这个神秘、强悍、亦正亦邪的“巡山客”？

还没等他回答，“巡山客”突然脸色猛地一变！毫无征兆地，他猛地扑倒在地，同时一脚将旁边的林天豪也踹倒在地！

“嘘！别出声！”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极其紧张，耳朵紧紧贴着地面！

林天豪吓得大气不敢出。

“巡山客”听了片刻，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山林深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置信？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妈的…怎么是这种动静…‘他们’…怎么也被惊动了？！”


　　(https://www.02shu.com/5032_5032643/50377391.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