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敌友难辨
1937年7月14日，上午
西山出口灌木丛、北线密林、南线山林
【西线：狭路相逢】
“把手举起来，让爷爷瞧瞧你们是啥路数。”
东北汉子端着枪，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林天豪、“巡山客”和福贵三人老老实实举着手，心里七上八下。刚出狼窝，不会又入虎口吧？
“好汉！别开枪！”巡山客”独眼盯着对方，语气不卑不亢，“刚在潭边，多谢好汉出手相助！要不是你那几枪，我们仨早让上面那汉奸和鬼子打成筛子了！”
东北汉子枪口没动，歪着头打量“巡山客”：“呦呵，还是个明白人。那你说道说道，你们是干啥的？那***眼镜崽为啥追着你们屁股后面咬？还有…”他目光扫过林天豪的学生装和福贵的怂样，“这俩又是啥路数？一个学生娃，一个…吓尿裤子的？”
福贵脸一红，梗着脖子小声辩解：“谁…谁尿裤子了！那是潭水！”
林天豪赶紧开口：“好汉！我们是北平逃出来的！鬼子占了北平，杀我们的人！我们是抗日的！上面那汉奸带着鬼子，是为了抢…抢这位大哥身上的一块牌子！”他指了指“巡山客”。
“牌子？”东北汉子眉毛一挑，来了兴趣，“啥牌子？金镶玉啊？值得动这么大阵仗？”
“巡山客”犹豫了一下，但看眼下这情形，不说实话可能过不了关，便沉声道：“是块旧狗牌，‘蝙蝠营’的。”
“蝙蝠营？！”东北汉子脸色猛地一变，那双之前还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瞬间锐利如鹰，紧紧盯住“巡山客”，“你再说一遍？哪个‘蝙蝠营’？”
“还能是哪个？”“巡山客”迎着他的目光，“就是小鬼子当年在西山搞秘密毒气试验的那个‘蝙蝠营’！”
东北汉子上下打量着“巡山客”，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咋知道‘蝙蝠营’？你又是谁？”
“巡山客”深吸一口气：“老子当年，就是被他们抓去修工事的苦力！侥幸捡了条命出来！这块牌子，就是从里面带出来的！”
东北汉子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把枪放了下来，咧嘴又笑了，这次笑容里少了些调侃，多了些复杂的东西：“他娘的，闹了半天，是自己人早说啊！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走上前，拍了拍“巡山客”的肩膀：“老哥，对不住啊，刚才情况不明，不得不防。我叫赵虎，原东北军北大营的，九一八后没跟着撤，留在这边山里跟鬼子耗上了！”
一听是东北军的老兵，还是抗日的，“巡山客”和林天豪都松了口气。福贵更是直接瘫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哎呦俺的娘诶，吓死俺了…”
“巡山客”也报了名号：“人都叫我‘巡山客’，没大名。这小子叫林天豪，北平的学生。那个是福贵，半道碰上的。”
林天豪赶紧向赵虎道谢：“赵大哥，刚才真的多谢你了！”
赵虎摆摆手：“谢啥！打鬼子不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是冲着‘蝙蝠营’来的。”他指了指瀑布上方的爆炸痕迹，“看见没？老子给他们留了两颗‘甜瓜’（手榴弹），估计够那汉奸孙子喝一壶的！”
“赵大哥，你刚才说‘蝙蝠营的钥匙’是啥意思？”林天豪想起之前他在崖壁上喊的话。
赵虎脸色凝重起来：“这事说来话长。我追查‘蝙蝠营’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据我摸到的线索，当年‘蝙蝠营’撤得急，但核心区域封死了，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我怀疑，不止一把。那眼镜崽拼命追你们，看来这狗牌，很可能就是其中一把‘钥匙’！”
“钥匙…打开核心区域？”“巡山客”独眼闪烁，“那里面…还有鬼子的毒气？”
“很有可能！”赵虎点头，“而且我怀疑，鬼子现在突然对这旧址这么上心，甚至派汉奸带着队伍来找，可能不光是清理痕迹那么简单！他们说不定想重启这里，或者拿走里面残留的东西！”
林天豪听得心惊肉跳：“重启毒气试验？”
“不一定，但肯定没憋好屁！”赵虎啐了一口，“所以，这牌子，千万不能落在鬼子手里！”
他看了看三人，尤其是“巡山客”：“老哥，牌子在你身上？”
“巡山客”默默掏出那块锈蚀的蝙蝠狗牌。
赵虎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眼神更加确定：“没错，这材质和做工，跟我知道的情报对得上！这玩意儿很重要！”
他把牌子还给“巡山客”：“老哥，收好喽！比命都重要！”
“巡山客”郑重地收好牌子，问道：“赵兄弟，那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赵虎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鬼子援兵说不定啥时候就到。我知道个地方，相对安全，咱们先去那儿落脚，再从长计议。”
“巡山客”点头同意。眼下他们人生地不熟，有个赵虎这样的地头蛇带路，再好不过。
四人正准备离开，赵虎突然想起什么，问“巡山客”：“对了，老哥，你从里面逃出来的时候，除了这牌子，还见过别的啥？比如…地图？或者，听没听说过‘石井’这个名字？”
“巡山客”皱起眉头，努力回忆：“地图…好像没见过。‘石井’…有点耳熟…好像听那些鬼子工头提起过…是个啥…啥博士？”
赵虎眼睛一亮：“对！石井四郎！就是他！‘蝙蝠营’的负责人之一，鬼子搞细菌战和毒气战的头号恶魔！”
他猛地抓住“巡山客”的胳膊，语气急促：“老哥！你再仔细想想！关于这个石井，还有没有别的？任何线索都行！”
“巡山客”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愣，独眼里也闪过一丝凝重。他感觉，这个“蝙蝠营”和那个叫“石井”的鬼子，背后隐藏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北线：生死一线】
眼看着那个“秃鹫”成员狞笑着扣动扳机，王强甚至能闻到死亡的气息！他抱着箱子，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熟悉的、来自张大山的精准枪响！
那个举枪的“秃鹫”成员身体猛地一震，***口歪向一旁，“哒哒哒”一梭子子弹全打在了王强脚边的土地上，溅起一溜烟尘！他本人则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额头上一个血洞汩汩冒血。
“强子！快跑！”张大山在不远处怒吼，手里的步枪枪口还在冒烟。
王强惊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后怕，抱着箱子连滚带爬地继续往前冲！
“秃鹫”头目见又折损一人，气得目眦欲裂，亲自带着剩下的人疯狂追击，子弹追着王强的背影打！
另一边，刀条脸带着“一把刀”的土匪们，倒也说话算话，或者说，他们更恨这伙半路杀出来抢食的“秃鹫”，火力全开地进行压制，给王强和张大山创造了宝贵的逃跑时间。
王强拼命跑着，肺部火辣辣的疼，背后的箱子沉重得像座山。他知道，再这样跑下去，不被子弹打死也得累死。
他眼角瞥见右前方有一片茂密的荆棘丛和乱石堆，心一横，对张大山喊道：“大山！那边！钻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不顾荆棘刮破了衣服和皮肤，猛地扎进了那片难以通行的区域。
“秃鹫”头目追到荆棘丛外，看着里面复杂的地形，气得大骂：“操！给老子围起来！放火烧！不信逼不出他们！”
立刻有手下掏出火柴和引火物。
刀条脸一看这架势，不干了：“哎！我说那边的！这山头可是俺们‘一把刀’的地盘！你他妈敢放火？烧了林子，俺们喝西北风去啊？”
“秃鹫”头目根本不理会，催促手下：“快点火！”
眼看火苗就要燃起，突然——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密集的机枪扫射声从侧后方传来！子弹不是打向荆棘丛，而是直接扫向了“秃鹫”众人和那些准备放火的家伙！
“啊啊！”两个“秃鹫”成员和一個拿火柴的土匪瞬间中弹倒地！
“操！还有黄雀？！”“秃鹫”头目又惊又怒，连忙趴下。
刀条脸也吓了一跳，赶紧招呼手下隐蔽：“妈的！今天这是捅了马蜂窝了？又是哪路神仙？”
只见侧后方的山坡上，出现了几十号人！穿着灰色的军装，帽子上挂着树枝伪装，手里的武器虽然杂，但气势十足！为首一人，举着驳壳枪，声音洪亮：
“下面的！我们是八路军杨村游击队的！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是八路军！王强和张大山在荆棘丛里听到这声音，差点喜极而泣！援兵来了！
“秃鹫”头目一看是八路军的大部队来了，知道今天彻底没戏了，再纠缠下去自己这点人都得交代在这。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荆棘丛，不甘地吼道：“撤！快撤！”
剩下的几个“秃鹫”成员如同丧家之犬，在八路军火力的间隙中，连滚带爬地逃向密林深处。
刀条脸一看这架势，也怂了。八路军虽然不打土匪，但要是被误会成鬼子一伙的，那也够呛。他赶紧朝八路军那边喊：“八路长官！别开枪！俺们是‘一把刀’的！刚还帮你们的人打那伙王八蛋来着！是自己人！”
山坡上的游击队队长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动静，挥了挥手，火力停了下来。他带着几个人走下山坡，警惕地看着刀条脸一伙：“‘一把刀’的？赵大膀子的人？”
“对对对！就是我们立柜！”刀条脸赶紧赔笑。
队长没再理会他，走到荆棘丛边，喊道：“里面的同志！我是八路军杨村游击队队长周卫国！安全了！出来吧！”
王强和张大山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荆棘丛里钻出来，两人都是衣衫褴褛，满身刮痕，狼狈不堪，但王强依旧死死抱着那个金属箱。
“周队长！太好了！你们可算来了！”王强看到熟悉的灰色军装，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
周卫国看着他们的惨状，又看看王强怀里的箱子，神色凝重：“王强同志，张大山同志，你们辛苦了！这箱子…”
“周队长！这箱子里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实验记录和‘樱霜’菌株样本！非常重要！我们差点就…”王强赶紧汇报。
周卫国一听，脸色更加严肃，立刻对身后队员吩咐：“加强警戒！护送王强同志和箱子，立刻返回根据地！”他又看向刀条脸，“‘一把刀’的兄弟，这次多谢了！回去替我向赵立柜问好！”
刀条脸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还得了个人情，赶紧拱手：“好说好说！周队长，那俺们就先撤了！” 说完，带着手下土匪，迅速消失在树林里。
王强和张大山在游击队员的护送下，终于踏上了返回根据地的路。王强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经历连番恶战的密林，心中感慨万千。这箱子，真是用命换来的。
他摸了摸怀里冰冷的金属箱，突然想到那个国际纵队的汉斯。他们怎么样了？是否也脱离了危险？
这个神秘的“青石矿”，和那伙更加神秘的“秃鹫”，他们背后，又牵扯着怎样的国际势力和阴谋？
【南线：暗语对接】
老赵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针强心剂，又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小刘和铁蛋心上。
“啄木鸟”来了。这个总部直接掌握的、专门处理内部“脏东西”的神秘人物。
小刘和铁蛋隐蔽在树后和石头后面，紧张地盯着前方传来鸟叫的方向。铁蛋甚至悄悄把一颗手榴弹的拉环套在了手指上。
树林里寂静了片刻，然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从一棵大树后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身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穿着一身合体的、像是城里账房先生穿的灰色长衫，戴着顶半旧不新的礼帽，脸上还架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像个教书先生，跟小刘想象中杀气腾腾的“清道夫”形象完全不同。
他手里没拿枪，只提着一个不大的藤条箱。
他走到距离小刘和铁蛋藏身处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昏迷的老赵，以及明显带着警惕和敌意的小刘和铁蛋。
“布谷声是三长一短，回应的是山雀急鸣。没错，是自己人。”来人开口了，声音温和，带着点南方口音，但语速平稳，给人一种莫名的镇定感，“我是‘啄木鸟’。老赵同志怎么了？”
小刘没有立刻放松警惕，而是按照秘密工作的纪律，沉声反问：“天阴了，带伞了吗？”（这是老赵之前交代的确认暗号之一）
“啄木鸟”推了推眼镜，从容应答：“带了，但希望用不上太阳镜。”（完整的确认暗号）
暗号对上！小刘心里松了口气，但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备，毕竟内部出现了问题。
“老赵叔伤势很重，刚昏迷过去。”小刘说道，依旧没有从隐蔽处完全出来。
“啄木鸟”点点头，走上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老赵的伤势，眉头微蹙：“失血过多，需要立刻处理。”他打开随身的藤条箱，里面竟然是各种药品和简易医疗器具。
他熟练地给老赵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动作专业而迅速。
小刘和铁蛋看着他忙碌，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们的情况，总部已经初步了解。”“啄木鸟”一边包扎一边说，头也没抬，“‘蜂巢污染’级别很高，你们这条交通线，多个节点可能都已暴露。小陈只是被推出来的卒子。”
小刘心里一紧：“还有别的…内鬼？”
“不止。”“啄木鸟”包扎好老赵，站起身，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小刘和铁蛋，眼神变得锐利，“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有一个代号‘鼹鼠’的特务，级别更高，隐藏更深，很可能已经打入了我们核心交通枢纽。他的目标，很可能不仅仅是破坏交通线，而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我们即将启动的，连接华北各根据地的‘生命线’计划。”
“生命线”计划！小刘知道这个，那是关系到整个华北抗日武装物资和人员调配的绝密计划！
“那…那我们怎么办？”小刘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啄木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四周：“这里还不安全，追兵虽然被暂时引开，但很快会反应过来。我们必须立刻转移，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看向铁蛋：“这位同志，麻烦你继续背着老赵。”又对小刘说，“你负责警戒。跟我走。”
他的安排果断而专业，让人不自觉信服。
小刘和铁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眼下，似乎只能相信这个神秘的“啄木鸟”了。
铁蛋默默背起老赵。小刘持枪在前，“啄木鸟”提着藤条箱在中间，四人迅速离开原地，钻进更深的山林。
“啄木鸟”对山路似乎非常熟悉，带着他们走的都是一些极其隐蔽的小径。
走了一段，来到一个三岔路口。“啄木鸟”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和周围的痕迹，突然，他弯腰从一丛灌木下，捡起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烟头。
他拿着烟头，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烟嘴的牌子，圆框眼镜后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他缓缓直起身，看向小刘和铁蛋，语气依旧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两人如坠冰窟：
“这个牌子的烟…很少见。是特供的。”
“我们当中，有人抽这种烟吗？”
小刘和铁蛋都是一愣，下意识地摇头。他们哪抽得起什么特供烟？
“啄木鸟”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昏迷的老赵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老赵…他平时抽烟吗？抽什么牌子？”
西线：赵虎追问“石井”相关线索，“巡山客”能回忆起什么关键信息？“蝙蝠营”核心区域到底隐藏着什么？四人结盟后下一步如何行动？
· 北线：王强和张大山虽被游击队所救，但“樱霜”箱子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国际纵队“青石矿”和神秘“秃鹫”的争夺，预示着怎样的更大风波？
· 南线：“啄木鸟”发现的烟头意味着什么？难道深受信赖、重伤垂危的老赵，竟然就是那个隐藏极深的“鼹鼠”？还是另有隐情？信任再次崩塌，他们该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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