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青萍之末风乍起

“井水凉，慎沾唇。风起于青萍之末。”

油纸上的字迹清瘦有力，透着一股冷冽的警示意味。沈清辞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心头寒意弥漫。

“井水凉”显然指的是秋纹投井之事，提醒她此事水深，莫要轻易涉入探查，以免引火烧身。而“风起于青萍之末”……这是在暗示，那隐藏在深处的风暴，其源头可能就潜藏在某个看似微不足道、极易被人忽视的细节之中？

青萍……水上的浮萍？府中与水相关，又容易被忽视的……

沈清辞目光陡然锐利！是了！秋纹是投井而死，那口井！还有之前传递消息可能用到的信鸽，也需要水源！后花园那口靠近竹林、位置相对偏僻的古井！

难道线索就藏在那口井附近？！

送点心的小厮早已离去，无从追问。但这警告来得及时，也侧面印证了送信之人至少目前并非敌人，甚至可能是暗中相助。是萧执的人？还是其他她尚未知晓的势力？

“春茗，”沈清辞压下心中惊涛，低声吩咐，“悄悄去查一下，后花园那口古井近几日可有什么异常？尤其是井台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属于那里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人在附近行为古怪？切记，远远观察，绝不可靠近井口！”

“是，小姐！”春茗虽不明白其中关窍，但见小姐神色凝重，立刻领命而去。

安排完此事，沈清辞又想起昏迷濒死的柳姨娘。柳姨娘虽然恶贯满盈，但她最后那个怨毒又恍然的眼神，以及钱嬷嬷那看似合理却经不起推敲的供词，都像一根刺扎在沈清辞心里。柳姨娘身上，一定还有未挖尽的秘密！

她决定再去一趟含芳院。无论如何，她要在柳姨娘断气之前，再试一次！

此时的含芳院，已是一片愁云惨淡。柳姨娘被移到了偏僻的厢房，只有一个老嬷嬷守着，汤药不进，气息奄奄。沈弘毅下令尽力救治，但府医已是摇头，言明不过是拖时辰罢了。

沈清辞摒退左右，独自走进充满药味和死亡气息的厢房。守夜的老嬷嬷见她来了，连忙行礼退到外间。

昏暗的灯光下，柳姨娘面色灰败地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沈清辞走到榻边，静静地看着这个前世今生都与她纠缠不休的仇人，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冰冷的算计。她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柳氏，我知道你听得见。秋纹死了，被灭口了。你以为替你顶罪的钱嬷嬷，还能活多久？”

柳姨娘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呼吸似乎急促了些许。

沈清辞继续道：“你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用完了，就该弃了。想想看，那些致幻的药物，凭你和钱嬷嬷，真能弄到手吗？你装疯卖傻，想嫁祸于我，可曾想过，你自己也成了别人计划中的一环？那个真正想让你死无对证的人，此刻正在暗处笑话你呢。”

柳姨娘的嘴唇开始微微哆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你现在说出来，或许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甚至……保住你女儿沈清婉一条生路。”沈清辞抛出了诱饵，“若你执迷不悟，等你死了，你以为沈清婉能有什么好下场？那个幕后之人，会留下她这个隐患吗？”

“婉……婉姐儿……”柳姨娘终于艰难地吐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节，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猛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却带着强烈的情绪，死死抓住沈清辞的衣袖，用尽最后力气断断续续地道：“……茶……茶是……是……‘锦’……她……耳坠……宫……宫花……”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头一歪，手臂垂落，彻底没了气息。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恐惧和未尽的警告。

锦？耳坠？宫花？

沈清辞蹙眉思索。茶是钱嬷嬷送的，已经查实有问题。“锦”是指什么？锦绣绸缎庄？还是……一个人名？耳坠她已知道是秋纹的。宫花？是宫中赏赐的花？还是指戴宫花的人？

柳姨娘临死前提供的线索碎片而模糊，但结合之前的种种，沈清辞心中已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个隐藏在府内的第三方势力，很可能与宫中某位佩戴特定宫花、名字中带“锦”或与“锦”字有关的女官或贵人有关！而秋纹，不过是这个势力安插的眼线之一！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春茗刻意放大的通报声：“小姐！小姐！宫里有赏赐到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亲自送来的！老爷夫人让您快去前厅接赏呢！”

皇后娘娘？赏赐？

沈清辞心中一惊！皇后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赏赐她？是知道了府中变故，以示安抚？还是……另有所图？

她立刻收敛心神，替柳姨娘合上未瞑目的双眼，整理了一下衣裙，快步走出厢房。

前厅之内，气氛庄重。一位身着端庄宫装、气质沉稳的中年女官正含笑而立，身后跟着几名手捧锦盒的小宫女。沈弘毅和林氏陪在一旁，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见到沈清辞进来，女官目光温和地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位便是沈大小姐吧？果然钟灵毓秀。皇后娘娘听闻府中近日有些许纷扰，沈大小姐受了委屈，特命奴婢送来些许压惊的小玩意儿，以示抚慰。”

说着，她示意宫女将锦盒一一打开。里面是几匹上好的宫缎，一套红宝石头面，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

“臣女叩谢皇后娘娘恩典！”沈清辞连忙跪下行礼，心中却警铃大作。皇后消息如此灵通？这赏赐来得未免太巧了些！是单纯的示好拉拢，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女官亲自扶起沈清辞，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沈清辞发间那支碧玉凤簪，笑意微深：“大小姐这支玉簪倒是别致。”

沈清辞心中一动，面上却羞涩道：“女官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寻常物件。”

女官不再多言，又寒暄几句，便告辞回宫了。

送走皇后女官，沈弘毅和林氏都松了口气，觉得这是皇后释放的善意，是好事。唯有沈清辞，看着那堆赏赐，心中疑虑更深。

回到漪澜院，春茗才得以凑近低声禀报：“小姐，奴婢去看了那口古井，井台周围没什么特别，但是……但是在离井不远的一丛青萍底下，奴婢发现了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用丝绸制成的淡粉色宫花！样式精巧，绝非民间所有！

青萍之末！风起于此！

沈清辞拿起那枚宫花，心脏狂跳！果然！线索真的藏在井边青萍之下！这枚宫花，与柳姨娘临死前提到的“宫花”对上了！

这枚宫花属于谁？是秋纹不小心遗落的？还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留下的？

她仔细翻看宫花，在花萼内侧，发现了一个用极细丝线绣出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锦”！

锦！柳姨娘说的“锦”！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就在沈清辞即将抓住那个关键名字时，院外又传来通报声——这次来的，竟然是薛贵妃宫里的太监！同样带来了“压惊”的赏赐，是一盒御膳房特制的精美点心！

薛贵妃也来掺一脚？！而且赏的是点心？！联想到之前那盒神秘的“回味斋”点心和警告，沈清辞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看着桌上皇后赏的宫缎首饰和薛贵妃赏的御赐点心，只觉得这两份“恩典”都重逾千斤，仿佛毒蛇吐信，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危险。

尤其那盒御赐点心，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却让沈清辞脊背发凉。

她该不该碰？

（第四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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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子：  柳姨娘死前线索指向名带“锦”字的宫中之人！青萍下发现的宫花印证了这一点！皇后与薛贵妃竟相继赏赐，是拉拢还是陷害？尤其是薛贵妃那盒御赐点心，在“慎沾唇”的警告下更显诡异！女主能否从这纷乱的线索中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那盒点心究竟是机遇还是陷阱？双凤争鸣，漩涡中心的镇国公府，已站在了风暴的最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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