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书屋 > 被暴戾军阀强抢后囚宠入骨 > 第59章 新欢

第59章 新欢


江无漾后悔自己方才为何要停下脚步。

凭空多生出些事。

她抿唇,看了眼裴陟,脸上没有任何波动,转身就走了。

那意思是,与我何干。

裴陟几步追上前,伸手想拦,却在触到江无漾冰冷眼神的瞬间,硬生生顿住了动作。

他心中的难受更甚,带着几分急不择言的慌乱,解释道:“期期,我真的跟她没什么。她刚才突然上来抱我,我正要甩开她,你们就来了!”

江无漾顿住脚步,望向他。

灯光昏黄的走廊中,她的眸子极亮,黑白分明得像上好的墨玉,只是眸中却无半点温度,只淡淡开口,“裴司令,你与谁有什么关系,与我无关。你也不必向我解释。”

裴陟的心瞬时凉了一大截,声音低了几度,仍在喃喃地解释,“我跟她真的没什么,我从未背叛过你。期期,这是真的。”

这场景让人感到尴尬,一旁的泰勒早已识趣地微微鞠了一躬离开,脚步轻得像羽毛,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走廊拐角,只留下两人在原地。

江无漾心中只感到厌烦。

裴陟像一块甩不掉的黏皮糖,听不懂她的话,无视她决绝的态度,依旧活在过去当中,拼命想把早已断了的线,重新缠回她身上。

她已向前走了许多步,并且从未回头。

可他,仍在原地,停在他们早已破碎的过去里。

每次见面,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辩解。

重复,乏味,让她连敷衍的兴趣都没有。

她并非刻薄绝情之人,对人对物总留有慈悲之心。

可现在裴陟的做法,让她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些绝情的话,逼着她做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此时也是。

她必须再鲜明地表达一下她的态度,不让他有任何幻想的余地。

虽然,她并不想做这种人。

江无漾淡淡一笑,望向裴陟的眼神中带了些许讽刺,“裴司令,在虞市时,你便艳闻缠身。我亲眼见的,经历的,也在少数。那时我都不在意。更何况现在。”

裴陟想起那时的放浪形骸,一时语塞,辩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那桩桩件件,在彼时的他看来,最能彰显男人地位的事,此刻无疑都是打在他脸上的巴掌。

江无漾又道:“今晚是庆功宴,我心情原本是很好的。请你不要再跟着我。谢谢。”

说完,她再没看裴陟一眼,转身离去。

只留下裴陟僵在原地,垂着手,满眼的悲伤与失落。

像个迷路的小孩子。

后面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胡蓉从后方靠近,仰首看着他,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的爱慕更浓,娇嗔道:“司令,想不到您竟是如此痴情之人。痴情的男人,果然是更有魅力。上次在包间里司令拒绝人家,人家还回去伤心了好久。现在才知,原来司令是拒绝了所有的诱惑。并非胡蓉魅力不够。”

男人缓缓转身。

那阴鸷的眼神吓得女人猛地后退了两步,抚着胸口,惊惧地唤道:“司令,您……”

裴陟上前一步,揪住她衣领将她腾空拎起,“砰”地一声摁到墙上,语气森然地警告:“贱妇,再敢随便碰我,我便将你这副不安分的爪子,一根根砍掉!”

男人的手劲非常大,额上青筋绷起,拳头硬如钢铁,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那如恶魔附身般的神情与眼神,在这昏暗的走廊中尤为可怖。

胡蓉哪见过这种可怕的男人,再想到传闻中裴陟处置叛军的残酷手段,她当即吓得花枝乱颤,全身抖着求饶道:“司令,我再也不敢了。您放过我吧!”

裴陟厌恶地皱眉,像扔一只脏掉的小鸡仔似的,随手将她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

第二日清晨,战地医院的院子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墙角野菊的清香。

江无漾和几个同学围着病床,手中的笔记本记得密密麻麻。

老师正在讲解伤员腿部的缝合技巧,她听得认真,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

这时,院长过来敲了敲门,道:“无漾,你过来一下。”

江无漾立刻合上笔记本,跟在院长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穿过种满梧桐树的小径,走到一处僻静的凉亭旁。

院长转过身,见她一脸严肃,仿佛要应对什么难题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裴司令过来了,就在那边树下等你,快去吧。”

江无漾脸上的从容瞬间褪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院里的人不知前因后果,所以都希望她能跟裴陟复合,皆大欢喜。

可她也无法对院长说什么,只能压下心底的无奈,点了点头,朝着院长示意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老槐树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笔直地站着。

树叶的阴影落在他身上,将军绿色的制服染得深浅不一。

裴陟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身。

一看见她,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脚步轻快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期期。”  他停在她面前,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目光却像是带着钩子,从她的头发一直扫到她的鞋子,于无声中细细打量了一番。

江无漾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神情冷淡,没有应声。

来战地医院一段时间后,为了工作方便,她将头发剪成了齐耳发。

黑亮的发丝整齐地别在耳后。

露着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和一对粉白的耳垂。

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像撒了层碎钻。

战地医院的工作很累,吃得也不好,但她饭量却变得从未有过的大。

尤其停战这些日子以来,工作量骤减,伙食又变好了许多,她变得圆润了许多。

一张小脸白里透红,脸颊饱满,嘴唇是自然的嫣红色。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山间清澈的泉水,亮得能映出人影。

即便只是穿了身洗得发白的白大褂,也难掩她的娇美与清纯。

裴陟贪婪地看着。

目光落在她卷翘的长睫上,一路向下,在她红嘟嘟的唇上停了几秒,又一路扫过她的耳垂和脖颈,脑中不受控地想起以前肆意啃咬她的情景。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一股燥热从心底冒出来,身体都起了反应。

想起江无漾之前都不肯让他在她面前光着,若是让她看出来他的异样,恐怕会更厌恶他,他连忙正了正神,将手中的书递给她,讨好地道:“期期,这是我搜集来的棋谱和字帖,我知道你爱看,就一直带着。”

那是两本线装书,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边角被磨得有些发白,看得出来是被精心保管过的。

江无漾没有接,深吸一口气,平静无波地道:“裴司令,你来找我,已经打断了我的学习计划,也耽误了我的工作计划。”

裴陟连忙解释,语气急切,“现在停战了,照顾伤员任务不那么重了,我问过王院长,他说现在你们医护人员都实行排班制,每个人都会有充分的歇息时间,我才来找你的。”

江无漾淡淡一笑,看向他,“即使我有歇息时间,我就一定要来见你吗。”

裴陟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眸底划过几分伤色,像被人猛地泼了盆冷水。

连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也不敢再说什么。

江无漾语调里带了一丝疲惫,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低了些,道:“裴司令,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吗。”

裴陟不语,脸色黯然。

他自然能听懂。

从很早之前就懂。

她不想见他,不喜欢他,厌恶他,不论如何都不会同他复合。

他都知道。

只是他会在深夜抚平自己的难过和懊悔,第二日让自己强行忘掉昨日之前的种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鼓起勇气,再来她面前,求她垂怜。

江无漾一字一顿道:“算我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好吗。”

她转身离去。

裴陟不敢跟着她,只能眼睁睁望着她走远。

……

江无漾回到诊室中,跟着老师查看完伤员后,主任将她叫了过去。

主任和蔼地道:“无漾,你自从来了就没歇过,还为我们招募来那么多医务人员,为战地医院立下了大功。现在我们任务没那么重了。你放假一个礼拜,去忙一下自己的事吧。”

江无漾着实没想到主任会这样决定。

主任虽未明说,可她知道,主任是看到裴陟天天来找她,因此想给她放个假,让她去处理跟裴陟的关系。

在他们眼中,裴陟铮铮铁骨,不畏外夷,捍卫国民尊严,是民族英雄。

所以他们希望她能满足英雄的愿望,与之和好。

可没有人知道她经历过什么。

她也无法将之一一为外人道出。

江无漾轻声道:“主任,我不需要那么长假期的。回去歇息也没什么事情。我还是在医院值班吧。让其他有事的同事多歇几天。”

主任笑了声,直截了当地道:“你与裴司令,多聊聊吧。我也是在为你着急。你不知现在有多少名门闺秀都想嫁给裴司令。”

他拿了份报纸给她看,上面赫然是一名女子对裴陟宣爱的文章,占了一大版篇幅。

江无漾扫了几眼,就看到了什么“致裴司令:愿以妾室,伴君左右”“朝思梦想,魂不守舍”“不求正位,只求承欢”这样的字句。

她抿唇不语。

主任又语重心长地道:“我虽不知你与裴司令之前闹了什么矛盾,可男人嘛,只要没什么大的原则性错误,都不失是个好丈夫。何况是裴司令这等有勇有谋有骨气的大英雄。你们俩还太年轻了。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没什么解不开的结。”

江无漾听得心里发沉。

在他们的认知里,“英雄”  的光环足以掩盖所有过错,“和好”  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她心知与主任说不到一处去,只得先应了,“好,主任,我知道了。”

主任以为她愿意考虑了,欢喜地将她送出去,还不忘叮嘱:“假期从明天开始,好好放松,别总想着工作。”

江无漾走出诊室,心中像压了块石头,脚步沉重地往宿舍走。

刚转过拐角,身后有人叫她。

听那生硬的中文,就知是泰勒。

泰勒见她神色不虞,瞬间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

这几日他又不是没有见到过。

在裴司令出现之前,他从未在江无漾脸上见过愁绪与不快。

可那个霸道又锲而不舍的男人出现后,很明显,江无漾的笑容就少了。

他关切地建议道:“无漾,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江无漾应了。

两人一起沿着河边漫步。

江无漾没怎么说话,几乎一直沉默。

河边的芦苇长得很高,风一吹,就发出  “沙沙”  的声响。

江无漾黑沉的乌眸定定望着河对岸的草木。

那里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低落,无奈,还有一丝找不到方向的迷茫。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明知脚下的路是错的,却还是一步步往前走。

不是他们甘愿沉沦。

而是太多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牢牢裹挟在其中,根本容不得半分挣扎。

她何尝不是被裹挟着。

院长和主任都站在裴陟那一边,认为  “错过就再也遇不到”。

可他们不知,旁人眼中的  “良缘”,是她想逃却逃不掉的牢笼。

他们以为是在为她着想,却把她往她最不愿去的方向推。

还有报纸上那些  “愿为妾室”  的宣言,人们口中  “裴司令痴情”  的议论,医院里偶尔一些  “江大小姐就是清高”  的声音,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罩在里面,让她难以畅行。

他们只看到裴陟的  “英雄光环”,只看到他的  “深情”,却没人问她一句  “你过得好不好”“你愿不愿意”。

仿佛只要裴陟愿意回头,她就必须点头,否则就是  “任性”“不懂事”“辜负英雄”。

裹挟着她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环境对  “女子”  的期待。

期待她温顺,期待她包容,期待她为了  “大局”  牺牲自己的意愿。

而她,偏偏不想做那样的女子。

可这份  “不想”,在所有人的  “好心”  面前,却显得那样微不足道,那样不合时宜。

……

泰勒向来绅士,见她不愿说话,便默默陪着她,不时替她拂去草叶和树枝。

漫步了许久,江无漾才停下,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泰勒,“是不是,只有我同别人在一起,他才能放弃?”

泰勒蹙眉,不无担忧地看向江无漾。

他严肃而郑重地劝她:“无漾,不要因为想躲避一个男人,而与另一个根本不适合的男人在一起。那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吗?”

江无漾深吸口气,胸膛微微起伏,轻叹了声:“泰勒,我明白的。可现在我已不堪其扰。我只想摆脱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她闷闷不乐,情绪极其地低落,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泰勒看着自己的好友这般难过,在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终于下定决心,拉起江无漾的手,盯着她道:“无漾,我的朋友。我可以帮你。”

江无漾看了看他们放在一处的手,又望向泰勒的那双碧色的眼睛。

他眼中没有任何不当的暧昧与轻浮,唯有为她担忧的一片真诚。

江无漾也并未感到冒犯,仍由他握着,问他:“泰勒,你有什么好办法?”

泰勒拉着她道:“回去我告诉你。”

江无漾跟着他一路回去。

进了宿舍,泰勒将门关上,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直截了当地对江无漾道:“无漾,其实我是女人。”

江无漾大惊,瞪大了双眸。

泰勒苦笑了一下,开始脱衣服。

江无漾无所适从,转过身去,却听到泰勒道:“无漾,你转过身来看看就知道了。”

江无漾顿了顿,终是相信他,缓缓转过身。

她视线往下,一时定住。

真的不是男人。

可那处也是平坦的。

她疑惑地望向泰勒。

泰勒穿上衣裳,向她解释:“我天生没有子宫和卵巢,在外面行医,为了避免麻烦,干脆以男性的身份示人。”

江无漾这才彻底明白为何她总觉得泰勒有一种骨子里透出的阴柔了。

原来她本就是女子。

泰勒看着她,眼神真挚:“无漾,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喜欢你,很欣赏你。我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我这种身份,或许能帮你摆脱裴司令的纠缠。”

江无漾心中瞬间涌上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

泰勒的话,像一束微光,照亮了她眼前的困境。

她的确需要这份帮助。

“谢谢你,泰勒。”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真诚。

泰勒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道:“若能解决你的难处,我会非常高兴的。”

这时,舍管过来敲门道:“江小姐,裴司令找您。”

泰勒立刻看向江无漾,轻声问道:“现在需要我吗?”

江无漾摇首,“需要时我会告诉你的。”

她出去,见高大的男人抱着孩子站在外面等她。

她的心猛地一跳,所有的防备瞬间软了大半,几乎是脱口而出:“弘郎!”

弘郎听到熟悉的声音,小脑袋立刻扭过来,兴奋地伸出手臂,撒着娇拖长了腔调,“妈妈——”

那声音甜得像浸了蜜,让江无漾鼻尖一酸。

她跑过去,将他一把抱进怀中,在他两腮上重重亲了几口,然后又细细打量他。

这么长时间未见,弘郎长大了许多,也变重了。

她抱着他明显更吃力了。

可她的宝贝长得很好,脸蛋胖胖的,手也鼓鼓的,脸上透着股见到父母的快活劲。

“宝贝,什么时候来的?”江无漾声音放得极柔,指尖轻轻摸着儿子的头发。

“昨天晚上。”弘郎脆声说,小胳膊还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

晚上到的。

那想必是在路上颠簸了一整日。

江无漾不由得有些心疼,摸了摸儿子的后背,问:“昨晚睡得好吗?”

弘郎点头,乖巧地道:“好。爸爸哄我睡的。”

江无漾这才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竟会哄睡孩子了。

裴陟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只要我有空,都是我哄睡的。”

说完还问儿子:“是不是,弘郎?”

弘郎使劲点头,肥肥脸蛋上的肉直颤。

江无漾被他逗笑,又忍不住在他腮上亲了一口。

裴陟也跟着笑起来,眼底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妈妈,我想骑马。”弘郎来的路上,见不少人骑马经过,而且还有小孩子也坐在马上,他便羡慕极了。

裴陟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商量,“弘郎吵了一路要骑马了,我们带他去马场玩玩吧。”

江无漾答应了。

裴陟想抱过弘郎,让江无漾轻松一些,怎奈弘郎见了妈妈便不肯再跟爸爸,扭身伏在妈妈肩膀上。

江无漾宠他还来不及,道:“我抱他行了。”

裴陟只好作罢,跟在她们母子身后,目光一直落在江无漾抱着孩子的侧影上。

到了吉普车前,裴陟拉开后座车门,将弘郎抱到座位上,又等着江无漾坐好,方才关上车门。

弘郎坐在爸爸妈妈中间,肉眼可见地开心,一会在座位上蹦来蹦去,一会拉着爸爸说话,一会拉着妈妈说话。

车内的氛围稍稍尴尬。

小孩子觉察不出来罢了。

“妈妈,你头发短了。”弘郎偎在江无漾身旁,用手摸着江无漾的齐耳发,目光里带点好奇。

江无漾抱住他,笑道:“妈妈这样好看,还是以前好看?”

弘郎想了想,嘻嘻地笑:“都好看。”

江无漾唇角扬起,贝齿微露,两个深深的小梨涡绽了出来。

她忍不住亲自己的儿子,“我的宝贝真聪明。”

旁边裴陟看着,喉结微动。

他只有看着、听着的份。

只有跟弘郎有关的话题,他同她说话,她会回答。

其他的,他说了,她都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无比羡慕儿子。

可以得到她热烈的回应,可以向她说她哪样都好看,还能将她逗得那样开心。

若是他说了,她只会露出厌恶的神情。

所幸,小黑胖也没忘了他,在妈妈怀里又朝他伸手。

他得以往江无漾身边靠了靠,握住儿子的小胖手。

弘郎对爸爸说:“爸爸,妈妈好看。”

裴陟连忙点头,“爸爸知道,妈妈很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去看江无漾。

她白皙美好的侧脸正凝睇着怀中的孩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裴陟情知会是这般,心里还是不免失落。

他想看江无漾,又不敢一直盯着看,怕她反感。

便趁逗弘郎的时候偷看几眼。

“妈妈,我要吃饼干。”弘郎指着车座上的威化饼说。

那是裴陟让副官特地从洋行买的。

江无漾一向不愿让他吃太多甜食,便道:“只吃一个,好不好?”

弘郎听话地点头。

裴陟打开盒子里的油纸,拿出一块递到弘郎手中。

弘郎却先递到妈妈嘴边,“妈妈吃。”

江无漾便轻咬了一口。

弘郎并不知爸爸不吃甜食,又递到爸爸那里,一定让爸爸吃。

裴陟目光落在江无漾咬的那处,心“砰砰”直跳。

他就着孩子的手,直接往威化饼上大咬了一口。

将江无漾咬过的地方尽数吞了进去。

都差点咬到弘郎的手。

弘郎怔了怔,与爸爸对视之后,忽地“嘿嘿嘿”笑起来,乐不可支的。

还拿着手上的那一点威化饼给妈妈看,对妈妈说:“爸爸像老虎。”

江无漾不由得一笑,方才心中那点尴尬也消失殆尽。

裴陟也笑起来,拉过儿子的小胖手,咬了一口,问:“爸爸吃人。怕不怕爸爸?”

弘郎“嘻嘻”笑着,使劲摇头,“爸爸不吃人。爸爸吃饭。”

江无漾和裴陟又被孩子逗得一笑。

车内一开始的尴尬氛围瞬时轻松起来。

……

来到马场,裴陟已专门让人为弘郎准备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还配了马鞍和一根小马鞭。

他将弘郎放到马鞍上,打算牵着小马前行。

沈静姝却担忧孩子的安全,道:“让弘郎戴上护具吧。”

若放在以前,裴陟定会不耐烦,嫌江无漾思虑太多,小题大做,大概还会说“有他爹牵着,怕什么”。

如今他一想,听江无漾的又如何。

两大欢喜。

他从善如流地让人拿来小孩的头盔和护腿。

江无漾抱着孩子,他为孩子穿戴好。

他难得靠她这样近。

重又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

有来自她发间的,有来自她身上的。

甚至她的手在动时,他都闻到了她手上的香气。

他目光扫过她纤白的手指,脑海中又不受控地想起他平日里是如何亲那柔软手指的,以及她是如何用那双不大的手……

江无漾没注意到男人的异样,盯着弘郎看不够,眸中溢出宠溺,温柔地夸孩子,“我们弘郎好俊呀!”

弘郎开心地直笑,又望向爸爸,那意思是等着爸爸夸他。

裴陟心内感到好笑,嘴上道:“弘郎真好看。”

弘郎开心地跳了跳。

裴陟向他伸出手,他知道爸爸有劲,一下子跳进爸爸怀中。

果然,爸爸稳稳接住了他,还轻松地举了他好几下。

弘郎乐得“咯咯”直笑。

裴陟将孩子放到马鞍上,他牵着小马慢慢走,让孩子感受骑马的乐趣。

光有爸爸牵着不行,弘郎又扭头找妈妈。

江无漾便在另一侧跟着。

弘郎可开心了,一会看看爸爸,一会看看妈妈,一会扭头马毛,一会扭头看看马尾。

领着孩子转了几圈,裴陟问弘郎:“爸爸抱着你去骑大马,好不好?”

弘郎连忙点头:“好!”

江无漾忍不住提醒道:“你速度慢一些。”

这是对他说的话。

裴陟心中暗喜,望向她,语气中带了几分雀跃,“放心吧。”

他翻身跨上一匹棕色的大马,将孩子放到自己前面坐着,一手牢牢揽住孩子,一手催开马,带着孩子慢慢骑。

一开始弘郎还有些紧张,紧紧抓着裴陟的衣服。

可跑了一会儿,他就兴奋起来,小嘴里不停地喊:“快一点,爸爸,快一点!”

裴陟却故意放慢速度,还让马儿颠了颠,惹得弘郎笑声不断。

骑着骑着,速度逐渐变快了。

一时间尘土飞扬,满场都是马蹄声。

裴陟大声问儿子:“喜欢吗?”

弘郎都被灰尘弄得眯起了眼睛,却还是跟爸爸说:“喜欢!”

裴陟扫了眼凉棚下江无漾的身影,弯腰对儿子道:“一会跟妈妈说,每天都要跟爸爸一起睡。听到了没?”

弘郎点头“嗯”了声。

裴陟不放心,想要确认孩子是否明白了,问:“今晚要跟妈妈说什么?”

弘郎乖乖地说:“跟爸爸一起睡。”

裴陟大喜,忽然觉得他的儿子很聪明,又叮嘱道:“每天都说一遍,听到了没?”

弘郎“嗯”了声。

裴陟见孩子态度有点敷衍,又不放心了,问:“爸爸刚才跟你说的什么?”

弘郎说:“每天说一遍,听到了没。”

裴陟一笑,又如老婆子一样啰嗦问道:“说一遍什么?”

弘郎丝毫没有意识到爸爸在重复啰嗦,老老实实地回答:“跟爸爸一起睡。”

裴陟忍不住在儿子的脑袋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小黑胖,还真的挺聪明。

以前小看他了。

说不定还真能靠他成个事。

骑完马,裴陟将儿子抱到凉棚下。

江无漾接过儿子,眉头微微一蹙。

方才灰尘太大,弄得孩子灰头土脸的。

鼻涕里都混着灰尘。

江无漾拿着手帕为孩子仔细地擦了擦。

裴陟趁机问道:“期期,弘郎也饿了,我们带他去吃饭吧。”

江无漾点首。

听得还能跟江无漾继续在一起,裴陟心中一阵狂喜。

他带着江无漾母子俩去了雀城最有名气的大雅楼。

大雅楼受战火影响,闭门了一段时间,这两日刚重新开张,见竟迎来裴司令这等贵客,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硬要免单,说是给民族英雄的敬意。

裴陟见推辞不过,便也没再让,吩咐副官从车上拿来两瓶好酒送给老板。

老板一看那酒的牌子,就知道价值不菲,连忙道谢,没想到裴司令不仅有血性,还如此体恤百姓,看向裴陟的眼神更是敬佩。

他摸了摸弘郎的小手,问:“小少爷,你叫什么名字啊?”

弘郎并不怕人,朗声道:“我叫裴拓。”

老板慈爱地笑,对裴陟道:“裴司令,小少爷跟您长得一模一样啊,连这精气神都像!看起来半点不像夫人。”

“夫人”二字,让裴陟心中暗喜,偷偷去看江无漾,见江无漾只是抿了抿唇,并未说什么,他更愉悦,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一般,脸上放出光来。

他对老板道:“我夫人如此貌美,孩子没随到,却是可惜了。”

老板笑道:“司令也是堂堂一表人才啊!与夫人是郎才女貌,最是登对不过了!”

裴陟听得心花怒放,又忍不住去看江无漾。

她只是对老板礼貌地笑了一下,依旧没说什么,也没否认。

裴陟脸上的喜色更浓,心中甜滋滋的。

甚至开始猜测,江无漾见到了孩子,是否心也变软了,肯给他机会了。

到了雅间内,弘郎跑来跑去,一会爬椅子,一会去看那盆栽,一会吃一口小食,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雅间内的侍者望着他直笑,其他闲着无事的侍者也都过来逗弘郎,给弘郎送吃的。

有人说:“小少爷,你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你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大英雄的。”

“对啊,裴拓,你爸爸是北方最厉害的人,赶跑了外国鬼子!”

……

弘郎似懂非懂,小脸上满是骄傲。

他知道爸爸是英雄,是最厉害的人。

没多大一会,酒楼外面的人不知听谁说的,也知道了裴陟在这里吃饭,挤挤挨挨地非要进来见裴陟,要同裴司令说几句话。

因人太多,警卫队不让进。

群众们就在大雅楼门口围成一片,朝裴陟所在的雅间喊:“裴司令!”

一声赛一声地高。

裴陟不得不去阳台的栏杆旁,跟他们见个面,说几句话。

外面爆发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和叫好声。

那场面,颇像Z央Z府的就职典礼。

见裴司令怀中抱着个胖娃娃,长得跟裴司令一模一样,连肤色都一致,民众们又高声祝福弘郎:“祝小少爷平安健康,无病无灾!”

“小少爷长大了也是个大英雄!”

“小少爷好!小少爷看这里呀!”

……

弘郎跟着爸爸学,懵懂地对着下面热情的民众招手。

见里面有跟他一样大的小孩,他就把威化饼扔下去给他们吃。

裴陟让伙计做两桶柠檬汽水,下去分给民众喝。

江无漾在室内听着、看着,若有所思。

大雅楼里的老板和伙计,外面的群众,对他们这样热情和喜爱,是因为裴陟。

若不论男女之情,只论裴陟作为一方之主的作为,他算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当年虞市内乱,他反攻回去,重新掌权,并减少苛杂税以平士绅之怒;此时外夷入侵,他不畏强敌,奋起反抗,誓不低头,置生死于度外。

他虽脾气暴躁,却能听得进幕僚的建议,恩怨分明,在政事上从不意气用事。

北方四省在他接管的这三年多里,繁荣了许多。

在外人眼中,他应当是个极有魅力的男子。

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也许,经历过这些,他以后会懂得如何对一个女人好,对他的下一个妻子,会懂得温柔体贴。

……

回程的路上,汽车晃晃悠悠,吃饱喝足的弘郎眼皮便睁不开了,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模样。

裴陟心中有些着急,晃了晃儿子,问:“弘郎,今晚你跟妈妈睡吧!”

弘郎的眼又睁开,看了看裴陟,又看了看江无漾,迷迷糊糊地说:“我要跟爸爸一起睡。”

江无漾以为孩子现在喜欢黏着爸爸,心中微有失落,但还是柔声道:“那今晚你就跟着爸爸睡吧。等明天再来找妈妈。”

弘郎彻底醒了,不满地“嗯嗯”了声,说:“我要跟妈妈睡!”

裴陟捏了他的小胖手一把,高声道:“只能跟一个。要不爸爸,要么妈妈!”

大概是闹觉,弘郎咧着嘴有要哭的迹象,嘴里喊着:“我要爸爸妈妈——”

裴陟一副为难的样子,同江无漾商量道:“期期,不如你今晚跟我们一起住在督办署中。”

刚说完,他就补上一句:“你放心,我睡另一间房。”

江无漾没说话,只是哄着怀中的弘郎:“好,爸爸妈妈一起陪着弘郎睡。”

裴陟心中窃喜,以为真的要如愿以偿。

熟料江无漾将孩子哄睡之后,对司机道:“师傅,麻烦送我回战地医院。”

下车之前,她将熟睡的弘郎交给裴陟,叮嘱道:“一会回去往床上放的时候,一定轻一些。他若是醒了,就抱着他在屋内多走几圈,很快就能哄睡。”

裴陟心情复杂地接过来睡死的胖娃,幽怨地看着江无漾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安慰自己,起码今日旁人称她是他的“夫人”,她都默认了。

这说明她并非他想的那样厌恶他。

这便是那一丝希望。

只要他不放弃,希望总会一点点变得更多。

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孩子牵绊着。

接下来几日,裴陟每日都抱着孩子来接江无漾。

两人偶尔会为了孩子的事,交流几句。

除此之外,江无漾一句话不同他说。

裴陟已习惯了这个模式。

只要能靠近她,每天见到她,即使她不愿理他,他也甘之如饴。

直至有一日,将江无漾送回战地医院时,弘郎已经在他怀里睡熟,小嘴巴还微微张着,像只满足的小猫。

裴陟将孩子轻轻放到车座上,叫住江无漾,说出了那句在心中徘徊许久的话,“期期,你看,父母都待在身边,弘郎多么开心。现在战地医院的工作基本告一段落,我知道你想继续上学。虞市的医科大学不比鹤城的差。你跟我和弘郎一起回虞市吧。可以一边上学,一边跟孩子在一起。”

他说这话时,带着分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不敢直视江无漾的眼睛,只盯着怀中儿子的睡颜。

江无漾也并未避开这个话题,轻声道:“我想留在雀城。”

裴陟心内一沉,温声劝道:“你在雀城无亲无故,留在这里我怎会放心。一同回虞市吧。我们一家三口在一处,弘郎也能有个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  这几个字,他说得格外重,像是在提醒她。

江无漾抬眸看他,乌黑水润的眼眸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里面没有犹豫,只有不容置疑的坚定,“裴司令,我已经同泰勒正式交往了。我们决定留在雀城。”

裴陟脑中“轰”地一声巨响,瞳孔猛地收缩,眼中瞬间涌出红血丝,脖子上青筋鼓起,粗声问:“你,跟泰勒?”

他忽地笑了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和几分不敢置信的疯狂,“你是为了躲我,才这么说!前几日在,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们俩只是朋友关系?!”

江无漾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说:“彼时是彼时,此时是此时。裴司令,以后你做任何规划,都不必将我放进其中。我也希望你能早日遇到所爱。”

裴陟被她这几句话刺激得双目赤红,胸腔里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吼道:“江无漾,你以为我会让别的男人碰你?除了我裴陟,谁也别想拥有你!”

江无漾就知他会这样说。

她神情没什么波动,只是眼神变得更冷了些,凝望着他道:“你可以杀了泰勒,让他消失。可若是他消失了,我也必定不会苟活。我说到做到。”

“江无漾!你威胁我!”裴陟又酸又妒,被气得血压飙升,眼前一阵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晕死过去。

宿舍楼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金发碧眼,皮肤苍白。

正是泰勒。

他是专程来接江无漾的。

两人一见了面,便默契地牵上了手。

裴陟全身的青色血管都凸出来,上前一把扯过泰勒的肩,将泰勒扯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恨恨盯着眼前的洋人,咬牙切齿地对江无漾道:“江无漾,你看中的就是这样不男不女的洋鬼子?!他哪一样能比得上我?他能保护好你吗?!”

江无漾过来安抚泰勒,冷冷地警告道:“裴陟,有话说话,不要动手。”

裴陟气极反笑,偏要动手,一把将泰勒扯到自己跟前站着,给江无漾看,恶狠狠地道:“你看清楚了,你应该选谁!你选的是男人,不是这种软蛋!”

江无漾的乌眸微微瞪大,里面全是愤然,语调因生气都有些颤抖,“裴陟,你够了。这是我的事。你没有权利管。”

裴陟在气头上,怎肯听她的,对她道:“我是管不了你。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但我有话要对他说。他能听懂!”

他单手掐住泰勒的脖子,毫不费劲地将泰勒拖到树干上钳制住,青筋四起地问道:“你对期期说什么了?是不是你挑拨的我们俩?”

泰勒喘息都困难,怎能说得出话来。

他试图用双手去掰裴陟放在他脖子上的大手,却是徒劳。

“裴陟,你放手!”江无漾冲过去捶打裴陟,可对裴陟来说丝毫没有痛痒,只让他神情更加狰狞,手上的力道也更大。

泰勒的脸都青紫了。

裴陟毫不在意,冲着濒死的泰勒吼道:“你碰过她没有,说!你敢说谎一个字,老子就将你活活铰碎!”

江无漾实在没有办法,从后面抱住裴陟的腰身,求他:“裴陟,你快放手!”

熟悉的香气袭来,柔软的身躯从身后覆上来,那双纤臂紧紧地绞着他的腰身。

裴陟一滞,手上松力,将泰勒扔开。

他转身,一把抱住哭泣的江无漾,从胸腔内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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