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攻破宝龙

这么说来，贺宝龙其实也不算发大财。刨去贺礼的两百多万，方永年的四百多万，彭文山的两百多万，再刨去为了洗钱的花费，贺宝龙到手估计也就四百万出头的样子。几年下来，两千万左右。

这个钱，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确实是天文数字，一生都难以企及。

但对于全省首屈一指的中学副校长而言，属于踮起脚尖就能探得的财富。当然，靠财政工资是永远不可能的。不沾点灰色，休想。

只是，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却只拿到这么点钱，着实让人意外。

只能说，除了劳动所得，其他收入都不可能单独揣进腰包。要想细水长流，那就得割肉分红，上面的保护伞要打点，下面的合作伙伴要喂饱。哪一个环节不满意，整艘船都得翻。

“百分之二十都没有啊。”郑方圆摸着下巴，眼神玩味，“那就麻烦咯。我给你假定一个情形吧，不一定发生，但发生概率高于90%。”

“假设你们这帮人，除了你儿子，其他全都锒铛入狱。那你儿子就成了巨额财富的掌握人。正像我之前说的，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尚不知社会险恶，拿着这么一大笔钱，基本不可能像爽文爽剧里面一样舒服度日，因为有无数人盯着这笔钱，不是被诈骗，就是装进杀猪盘。”

“这些你可能不太相信，你会跟他打招呼，让他不露富，低调躲起来。那我要说的一个可能性，你肯定接受不了。就是这笔钱，最终还是会被彭文山夺走。试想一下，知道你有这笔钱的人不多，并且大多数都落网了。可彭文山是知道的，他能空手套白狼、狮子大开口跟你要那么高的保护费，可见他本身是一个贪婪的人。这笔钱一旦从香港转移，极有可能就是泥牛入海，再也追不回了。面对这么一大笔鲜为人知的财富，彭文山不可能不心动。他十之八九会想办法和你儿子接上线，然后通过某种手段将财富侵吞。我多问一句，他有跟提过香港账户的事吗？是不是提出会帮你把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贺宝龙再也没有狡辩，而是死死盯着郑方圆，眼神中充满的怨愤和惊恐。

显然，郑方圆再一次猜对了。彭文山不但说了类似的话，还把贺宝龙儿子的联系渠道要了过去。

郑方圆有这么厉害，会读心术吗？

其实这并不厉害，不需要读心术，只需要通人性即可办到。

郑方圆父亲在赌桌上意外身亡后，拿到赔偿金的母亲并没有迎来安生日子。马上，父亲这边的亲戚就纷纷上门了，无非是说“那些赌债不用还，这些钱还是要留着好好过日子，他们找上门你就叫我，我来帮你。”

听着都是一番好意是吧？那可就是错了。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钱留着，然后“借”给他们。有的甚至玩起了诈骗，说把钱给他，他能以五折优惠把赌债全部还清。

好在，母亲没有信他们这些平时八百年不联系、听说有钱就蜂拥而至的鬼亲戚的话，坚决把赌债给还清了。

为什么明知赌债是非法债务不受法律保护，母亲还要坚持还？很简单，惹不起。

那些人是没人性的，你要是不还债，他们什么下三烂行为都干得出。在那个年代，哪怕郑方圆放学路上突然被陌生人挑断手筋，也是完全可能的，有些团伙专干这种挑筋的事。

真要被催债的人逼上绝路了，曾经那些打包票的亲戚，早就骗走你的钱，消失不见了。

为了保护儿子，母亲不敢冒这样的险。索性把债还清，和这些黑恶势力彻底切断。

但通过这些事，郑方圆看穿了人性。人性贪婪，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什么亲戚朋友、什么合作伙伴，那都是可以背叛的，只看加不加钱而已。

“真要发生这样的事，那可就惨咯。钱没了倒是小事，关键是人怎么办？彭文山是不可能把你儿子弄回国的，一旦被抓，他的破事就全暴露了。所以他一定是让你儿子永远待在国外别回来，仁慈一点，让你儿子自生自灭。残忍一点，那就不好说了，安排人给他弄到电诈园区，亦或者人间消失也说不准啊。你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我……”贺宝龙张了张嘴，旋即颓然低下了头。

看得出来，他内心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一方面，郑方圆的话全都有道理，且按照郑方圆的分析，彭文山基本是沿着这个方向在行动。如果继续配合彭文山，等自己宣判定罪，就失去了一切和彭文山讨价还价的能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也无法回头了。

另一方面，他很犹豫。背叛彭文山，对他而言，倒不是最重要的。之前他就考虑过，如果彭文山作壁上观不管不问，那就一起死。结果后面被彭文山忽悠得放弃了这个想法。他犹豫的是，此时背叛彭文山，难道真让儿子回国自首吗？儿子的罪名倒不大，毕竟没有参与自己的犯罪过程，只是涉嫌开设账户掩饰非法所得，牢里坐不了多久。真正让他犹豫的，是自己这些年战战兢兢搞来的钱，难道就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搭上了自己和全家的后半生。

看出了贺宝龙的纠结，郑方圆决定推他最后一把：“我们今天来，是查清彭文山在你们这个泄题犯罪中的作用，提供了什么样的帮助，取得了什么样的非法所得。你纠结犹豫，我能理解。但我要跟你坦诚说一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觉得我的分析有道理，就应该明白其中的本质逻辑。彭文山非但帮不了你，还可能会害你。对于这样一个腐败分子，你不去揭发他获得立功减刑，还要保他反过来戕害你吗？你把彭文山拉下来，至少可以保证一点，没有人可以再害你，害你儿子。至于你儿子将来怎么样，我不敢做假设，他或许会选择回国投案，或许会携款潜逃。最终可能会人财尽失，也可能真能拿着钱在国外扎根，舒服过一辈子，都有可能。”

“所以，是选择彭文山的一种可能，把命运交给他这个注定害你们的人。还是选择另外无数种可能，给你自己和你儿子一条生路。得靠你自己了。”

说完，郑方圆回到审讯台，大喝了一口水。

刘严轻声道：“这，有用吗？”

“谁知道呢……给他点时间吧。”郑方圆心里已经有了七成把握，但他不敢把话说满。

没人知道贺宝龙此刻在想什么，他低垂着头，佝偻如同一尊朽化即将散架的木雕。

审讯室静默了有十来分钟，一道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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