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伢子，卧倒！

——舍身挡弹惊天地，以命相护泣鬼神

硝烟蔽日，地狱街角。

清风刚窜到硝烟弥漫的街角，浓重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硝烟几乎让他窒息。

只见高鸣带着一队士兵，不顾一切地向那栋尖顶的圣玛利亚教堂冲去！教堂灰白的墙壁上爬满焦黑的藤蔓，几扇残破的哥特式雕花窗棂在爆炸的气浪中摇摇欲坠。

两侧断壁残垣的阴影里，日军的火舌猛地喷吐出来，子弹如同暴风骤雨般“嗖嗖”掠过，狠狠砸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溅起点点刺目的火星，他们是要将这条狭窄的巷道彻底封死！

“冲过去看看教堂里的情况！找到他们！”

可真冲到了教堂门口，里面却安静的可怕。高鸣心中一紧，抓住身边嘴唇哆嗦得说不出完整话的陈启明：“听着！进去，先摸清楚里面的情况，如果看到他们，就让他们先后门出去，爬过后面的山，顺这小路走！你带着他们向团部汇合。”

陈启明只觉得双腿软得像面条：“高、高副官…我…我一个人去了…也…也带不动，也救不了伤员和医疗队啊……那么多鬼子……”

“执行命令！”高鸣的厉喝如同炸雷。

“怂包！当初就该跟着老管家回去，当你的大少爷去！你现在就回去！”满脸烟灰血污的刘奎猫着腰冲过来，一脚把陈启明踢到了教堂的门外，才转身和高鸣汇报：高副官！侧翼压力太大！我带人顶住！你快带人往里冲！”

高鸣看着外面如潮水涌来的日军，把心一横，猛地一挥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二排，三排跟我冲！”

那扇布满弹孔和焦痕的橡木大门，此刻仿佛成了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冰冷界碑。

正当高鸣带着人跨进教堂的那一瞬间，一声凄厉的呼啸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浑浊的空气。

是掷弹筒！

“卧倒——！！”

高鸣的吼声几乎与那夺命的呼啸声同时炸响！刻入骨髓的本能让老兵们瞬间做出了反应，齐刷刷扑向冰冷泥泞的地面！

唯独陈启明。

他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石像，死死地钉在了湿滑冰冷的青石板上，纹丝不动。

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铁爪，瞬间攫紧了他的心脏！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仿佛被抽离，世界只剩下那越来越近、刺穿耳膜的尖啸。

他想躲闪，想卧倒，可四肢百骸却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重、僵硬，完全不听使唤！

随着那巨大的轰隆声一响，狂暴的冲击波和灼热的气浪瞬间将陈启明吞噬，他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只剩下家乡那棵开满白花的梨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熟悉的青色身影猛地从弥漫的硝烟与飞扬的尘土中冲出！

快如闪电。疾若奔雷。

“伢子——！卧倒啊！”

不知何时，青玄子已从废楼中冲出，正撞见痴傻般僵立的陈启明！瞬间那清癯而精干的身躯带着决绝的气势，狠狠撞向陈启明，将他扑倒在地，整个身体严严实实地覆盖在陈启明单薄颤抖的身躯之上。

“道长……”陈启明被巨大的冲力砸得眼前发黑，胸腔闷痛。

噗嗤，噗嗤，噗嗤，三声沉闷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穿透声，几乎是连成一线、不分先后地响起。子弹钻入了青玄子道长完全暴露的后背！

青玄子浑身猛地一震，向前扑出的动作瞬间凝固。

脸上那股护犊的急切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只剩下瞬间的惊愕和一片难以置信的空茫。几乎就是在下一秒，他那精干的身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轰然砸倒在冰冷湿滑的青石板上。

鲜红的血无声息第从他身下汩汩涌出，像无数条贪婪扭动的暗红小蛇，快速滑动，向石板的缝隙间蔓延。

“道长——！！”陈启明的大脑“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彻底空白。

刚才还护着他、推着他、带着体温的身体，此刻就倒身边的血泊里。

撕裂般的剧痛瞬间攫住了陈启明的心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本能地跌跌撞撞地就要爬起来。向拖起青玄子向门里走去，他要把他进去，他要救他！

“你给老子滚进去！你个宝里宝气的蠢货！”刘奎的吼声在空荡的教堂里炸得人耳膜生疼。右脚毫不留情地再次踹向陈启明的腰眼上。

陈启明只觉后腰一阵剧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腾空飞了出去。

“你想让他白死吗？！”刘奎几步冲上来：“眼睛长着出气的是吧？！看看！给老子看清楚咯！看啊——！”

陈启明蜷缩在地上，左手死死按着剧痛的腰侧，右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门楣时，他浑身猛地一颤：门外的泥地上，青色道袍此刻被暗红的血浸透了大半，青玄子道长侧躺着，嘴角不断有带着血沫的气泡涌出来，破了，又涌上新的，像濒死的鱼在吐息。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就在陈启明望过去的瞬间，那双眼似乎动了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穿透了模糊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伢…子…”青玄子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炮弹来…了，要，要记得趴下啊……”

陈启明看着他枯瘦的手指似乎想抬起来，像是要指向教堂角落那个堆满破损圣像的阴影处。可那手指只无力地、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便彻底垂落下去，砸在血泊里，再没了动静。

阴影里，清风捂住嘴，指缝里漏出“嗬嗬”的抽气声：“师兄……师兄……”

刘奎站在一旁，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外，大手攥成拳头。

他终究没再骂出声，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有愤怒，有惋惜，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教堂里只剩下少年压抑的哭声，和门外杂乱的枪炮声混在一起。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死亡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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