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求长生的真相

与此同时，咸阳城另一端，左相府深处。

厚重的帷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光明。偌大的书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豆大的火苗在铜灯盏中摇曳，将赵高那张阴柔且苍白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

在他身前，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眼睛的蒙面人，如同鬼魅般单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正用刻意压低的、毫无起伏的声调，汇报着骊山地宫深处那令人窒息的见闻。

神树虚影显现…吞噬邪异青铜污秽…巫巽跨越时空的诅咒与幻影…秦怀之信念崩塌的失魂落魄…嬴阴嫚的恐惧与疏离…将军俑的诡异异变与锁链哀鸣…

黑衣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凿进赵高的耳膜，他原本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袖中的玉珏，仿佛在聆听一曲无关紧要的闲话。但随着汇报的深入，他那捻动玉珏的手指猛地僵住，紧闭的眼睑霍然睁开，清明的眼底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

“神树…吞噬污秽？巫巽…跨越时空现身？秦怀之…钥匙？祭品？”

赵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极度震惊下本能流露的失态。他猛地从铺着锦垫的矮榻上直起身子，身体前倾，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钉在蒙面人身上，“你…确定所见非虚？那景象…当真如此？！”

“属下愿以性命担保！亲眼所见，句句属实！”

蒙面人低头，声音斩钉截铁，“那神树虚影气息苍茫，却贪婪吞噬污秽，光芒浑浊。巫巽幻影凝聚时，时空扭曲，威压摄魂，属下认定那绝非幻术。秦怀之受其言语所激，心神剧震，几近崩溃。阳滋公主…亦被其震慑到惊慌失措！”

“嘶…”

赵高倒抽一口凉气，身体缓缓靠回榻上，但眼中的惊骇却化作了更深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思索。他沉默起来，手指再次捻动玉珏，速度却比之前快了数倍，显示出内心的剧烈翻腾。

“神树…建木之种…钥匙…墟…苏醒…”他喃喃自语，破碎的词句在寂静的房内回荡，每一个词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突然，捻动玉珏的手指再次停住！

一个如同惊雷般的念头，劈开了他脑海中所有的迷雾和震惊，他那充斥着迷惑的眼睛骤然亮起，那光芒不再是惊骇，而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兴奋、恍然大悟以及…贪婪野心的精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呵呵呵…”

赵高发出一串低沉而诡异的笑声，打破了书房的死寂，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洞悉，“长生？好一个长生不老！”

说话间，他猛地站起身，在摇曳的烛光下来回踱步，宽大的袍袖带起阵阵阴风，“天下人皆以为，你遣徐福东渡，炼不死金丹，是为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就连我…也曾以为你是被方士所惑，痴迷于那镜花水月！”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错了！都错了！好一个‘求长生’！根本就是你布下的惊天迷局，一个用来遮掩真正目的的、绝妙的幌子！”

他停在蒙面人身前，居高临下，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黑暗：“你根本不是想求自己长生，而是在求大秦的长生，求这万里江山的永固！”

“巫巽…这个自周室起便阴魂不散的巫人邪魔，你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知道他并未真正消亡，知道他如同附骨之疽，一直潜伏在大秦的阴影里，等待着卷土重来，释放那名为‘墟’的灭世邪灵！”

赵高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一种掌握核心秘密的亢奋：“骊山地宫、阿房宫，根本不是什么陵殿寝宫，那是对抗巫巽、对抗‘墟’的最后堡垒，你收集天下奇珍，汇聚方士异人，甚至不惜动用那禁忌的邪术…不是在炼丹，绝不是，而是在准备一场关乎天地存亡的战争！”

“秦怀之…这个来历蹊跷、身负神树异力…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阳滋公主的青睐，他是你找到的…能够对抗巫巽的关键‘钥匙’，他身上那所谓的‘建木之种’，就是你用来压制、甚至可能彻底封印巫巽和‘墟’的希望所在！”

说到此处，赵高仿佛看透了全局，激动地挥了挥袖子，烛火被带得疯狂摇曳，将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

“妙！真是妙极了！深谋远虑竟至于斯！”赵高的语气充满了赞叹，但随即，那赞叹迅速冷却，化作毒蛇吐信般的阴冷和算计，“只可惜啊…”

一丝残忍而得意的笑容，缓缓爬上赵高的嘴角。

可惜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重新坐回矮榻，恢复了那副深沉莫测的姿态，但眼底的野心之火却在熊熊燃烧。

“你继续严密监视，尤其是秦怀之的动向，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回报！”

“诺！”

“还有，”

赵高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粘稠的恶意，“此事不得传入少公子耳中…”

“诺!”

蒙面人再次拱手，却迟疑道:“属下不说，但离朱？”

“放心吧，她也不会说!”

“诺!”

黑衣人深深低下头，不再言语。

“去吧!”

赵高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

蒙面人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退下。

书房内，再次只剩下赵高一人。摇曳的烛火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和墙壁上，显得格外阴森诡谲。

他端起案几上早已冰凉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茶水中自己扭曲的倒影，嘴角那抹阴冷的笑意越发深刻。

“巫巽…墟…钥匙…祭品…”

他低声咀嚼着这些令人心悸的词汇，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攫取滔天权柄的狂热，“这盘天地为局、众生为棋的大戏，才刚刚开始。陛下，您想用秦怀之这把钥匙锁住深渊？可老奴…偏要看看，这把钥匙，最终会打开谁的宝藏！或者…会成为谁的陪葬！”

他放下茶杯，指尖轻轻一弹，那豆大的烛火猛地一跳，爆开一朵微小的灯花，旋即又归于黯淡，书房内的阴影更浓重了。

赵高静静地坐在阴影的中心，如同一只耐心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蜘蛛，编织着属于他自己的、更加阴毒的网。为了这张网，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但没关系，结局最重要，他要笑着看到那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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