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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8章:怎么办?


牛壮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牛铁猛地抬头,厉声喝道。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

牛壮激动地拍着桌子。

“哥!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牛壮一把夺过调令,手指颤抖地指着上面的字迹。

“要我们牛家全部调往海外,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们为红袍军立下多少功劳,现在就这样对待我们?”

牛铁沉默地看着桌上那盏油灯,灯芯噼啪作响,映照出他阴晴不定的面容。

他想起自己从一个小兵一步步爬到总长的艰辛,想起牛家子弟在战场上流的血。

可现在?

“想想我们牛家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当年红袍军攻打保定府,是我们主动打开城门投诚,现在王旗、陈铁唳、张献忠这些老将都被调往海外,好不容易轮到你当上总长,里长却又要调我们去海外!”

“我们做错了什么?”

牛壮的声音带着哽咽。

牛铁沉默地看着桌上的调令文书,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是啊,正是因为那些老将都被外调,他这个保定府投诚的将领才得以升任总长。

可现在......“我们牛家已经够配合了!”

牛壮越说越激动。

“里长怕形成门阀,我们就把嫡系子弟都派去了北海、撒马尔罕,里长怕贪腐,我们主动公示财产,我们从不欺压百姓,从不贪墨银两,为什么里长就是容不下我们?”

“够了!”

牛铁看着堂弟猩红的眼眸,猛地站起身。

“不够!”

牛壮第一次对堂兄大吼。

“里长知道我们爬了多少年才到这个位置吗?我们只是想为红袍天下做贡献,为什么里长就是容不下我们!”

他凑近牛铁,声音压得更低。

“反了吧,我去联系那些老臣,他们也不会甘心的......”

牛铁沉默了许久,最终苦笑着摇头。

“反?我们也配吗?”

兄弟俩相视无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的漠然。

牛铁终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激动的堂弟。

他何尝不感到愤怒和不甘,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比牛壮更清楚现实的残酷。

“你以为我不想反抗吗?”

牛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但你想过没有,徐国武当年拥兵十万,何等威风,现在尸骨何在?陈铁唳又是什么下场?我们牛家,拿什么去反抗?”

牛壮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那就这样认命吗?我们牛家子弟在战场上流的血,就这么白流了?”

暮色渐深,书房里的气氛越发凝重。

牛铁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城中的万家灯火。

那些平凡的百姓正在过着平静的生活,而他们这些曾经为这个天下浴血奋战的人,却要面临背井离乡的命运。

“你不明白。”

牛铁转过身,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

“里长要的不是我们牛家的命,他要的是杜绝任何可能形成的门阀,我们......不过是这场大局中的棋子罢了。”

牛壮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掩面。许久,他才抬起头,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怒火,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所以我们只能认命了?”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书房内明暗交替。

牛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

这个夜晚,对牛家兄弟而言,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等到堂弟牛壮失魂落魄的离开,这一刻,牛铁才终于长叹一声,看向魏府方向,语气中满是无奈。

“为什么你还要闹?我们只想安安稳稳在这里终老,子弟们已经够老实了,为什么非要我们离开?为什么!”

次日,魏府书房的清晨,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牛铁和牛壮垂首立在书房中央,官袍下摆还沾着露水。

魏昶君坐在简朴的木案后,披着那件肘部磨出棉絮的旧棉袍,正低头批阅奏章,偶尔发出压抑的咳嗽声。

“臣......愿往暹罗督办漕运。”

牛铁的声音干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不敢抬头看案后那人,目光只敢盯着地上自己官靴的影子上。

魏昶君蘸墨的笔尖顿了顿,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准。”

单字出口,书房里的炭火盆突然爆了个火星。

牛壮偷眼瞥去,看见魏昶君执笔的手指关节凸起,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格外明显。

这位里长今日花白的发丝随意束着,却比全副仪仗时更令人心悸。

二人正要告退,门外传来脚步声。

夜不收掀帘禀报。

“启蒙部徐总师求见。”

徐白海躬身进来时,带进一股冷风。

这位跟了里长许多年的老臣官袍穿得一丝不苟,声音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臣请往海外兴办学堂。”

他说完这句话,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魏昶君抬起眼皮,目光扫过徐白海紧攥的手。

“何时动身?”

“十日之内。”

徐白海答得极快,像是生怕慢了一瞬就会后悔。

他袖中露出一角文书,正是昨日才拟好的《边陲蒙学策》。

牛铁兄弟退到门边时,看见更多官员鱼贯而入。

民部副总长捧着水利图,农部抱着稻种匣,连平日最重仪容的启蒙部老臣都穿着半旧的官袍。

每个人开口请调时,声音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魏昶君始终没有起身。

他批阅的节奏不疾不徐,蘸墨,落笔,轻咳,周而复始。

但每当有官员说完请调的话,他笔尖就会在纸上多停留一瞬。

那短暂的沉默,比任何斥责都令人难熬。

“臣愿往乌思藏规划铁路......”

“准。”

“臣请赴吕宋督造海船......”

“准。”

“臣......”

书房渐渐站满了朱紫官袍的官员,炭火盆的热气混着墨香,却让人感觉比冰窖还冷。

有位年轻的官吏说到愿往罗刹时声音发颤,魏昶君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那么一眼,那郎中的脸色立刻惨白如纸。

牛壮靠在门框上,手心全是汗。

他看见魏昶君破旧的棉袍袖口露出半截手腕,瘦得骨节分明。

这位天下之主案头摆着的早膳,不过是半碗清粥和一碟咸菜。

当最后一位官员说完请调的话,书房陷入诡异的寂静。

魏昶君缓缓放下朱笔,目光扫过全场。每个被视线触及的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去吧。”

魏昶君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好好建设咱们的红袍天下。”

官员们鱼贯退出时,牛铁回头看了一眼。

晨光正照在魏昶君花白的鬓角上,那一瞬间,这位铁血里长看起来竟比所有请调的臣子都要苍老。

走出魏府,牛壮突然抓住堂兄的胳膊。

“哥......里长案上那碟咸菜,是不是昨天就见他在吃?”

牛铁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宫道上渐渐远去的官员们。

那些挺得笔直的背影,在春日朝阳下,竟透着一股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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