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落幕

又一阵寒风刮过两人，把格林的墨发吹乱，也掀起了史坦尼斯的斗篷，露出其瘦削而挺直的腰身。

    对于史坦尼斯的陡然转变，并未让格林激起半分波澜，他只是稍微顿了顿，便缓缓开口：“没错，我曾以为你的落幕会被吟游诗人编成歌谣，传颂七国。”

    他抬起一只手摊了摊：“从前，虽然大部分贵族都不喜欢你，但我一直觉得你是七国难得的公正者，是一位能让领地民众安心睡觉的好领主。”

    史坦尼斯的下颌无声地动了几下，像是在嚼碎什么东西，他呼出的白气散得极快。

    随后，他才挤出冷冷的声音：“我从不在意其他人的眼睛和嘴巴，我守护的从来只有律法，以及律法的公正。”

    棕眸微动，格林的目光掠过远处被雪压弯的树枝，顿了顿，道：“可依照七国神圣的律法算，史坦尼斯，你早就罪无可赦。”

    史坦尼斯深邃的视线移了过来，他虽面容枯槁，虽已身处绝境，但他那蓝眼依旧明亮，像一对寒夜里未熄的星火。

    他冷硬的嘴角又扯出个极淡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确认：“要是我没听错，你似乎在为我而……遗憾？”

    迎着史坦尼斯的目光，格林神色坦然地点头：“你弑亲、背弃七神信仰，这些的确都是抹不去的罪，可……倘若……你后来没有刺杀临冬城公爵，我原本打算是想法子让你披上黑衣，担任守夜人军团的第998任总司令，与我联手抵御异鬼入侵。”

    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他似乎是在感慨：“拯救七国的功劳足以让你获得七国的认可，获得新生，也会被七国歌颂。”

    听到格林带着略带遗憾的诚恳陈述，史坦尼斯的眼睛不易察觉地微微颤动，随即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声，但短得像是掐断在喉咙里，连余音都没有。

    寒风仍在狼林中穿梭，卷起的雪沫落在他们肩头。

    下一秒，史坦尼斯脸上的松动便尽数敛去，又恢复了往日那副绷紧的模样：“到最后，没想到真正信我的不是劳勃，竟然是你，可笑，真是可笑。”

    停顿片刻，他的语气一转，朝格林冷冷地又道：“你忘了，单论反叛这一条，依照七国律法，就足以处死我了。”

    “若是统统按照七国律法严格清算，单是十七年前那些‘旧账’，便会人心惶惶，令这个王国血流成河。你应该很清楚，到时候谁会成为最大的伤害，是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民众。你应该很清楚，若是如此，他们会绝望，而绝望会带来疯狂……别忘了，雷妮拉·坦格利安的龙是如何死的。”

    说着，格林揉了揉头，语气多出一丝疲惫之色：“律法的神圣不可违背，但是为了维护七国的安稳，我还得在律法的缝里钻来钻去，想尽办法为那些人开脱，这是最让我觉得可笑的。”

    史坦尼斯的眉头拧了拧，显然不认同这种“妥协”，刚要开口反驳，却被格林抬手打断。

    他的语气变得微微沉重：“异鬼即将入侵，这时候若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七国又该如何取胜？如今，死人才是所有活人最大的敌人。”

    格林直视他：“这是关乎人类生存的决战，史坦尼斯，答案还不够明显吗？”

    “……”

    史坦尼斯一滞，他的身体僵了僵，却是突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披上黑衣的那个小海怪，他叛逃了长城，却又出现在了君临，听闻他在那边很受欢迎？”

    他的目光深邃：“整个七国只有你对他感兴趣，也只有你能做得到，格林，你践踏的是守夜人数千年的荣誉。”

    一阵更烈的寒风卷过，卷起地上的雪沫扑他们。

    格林扯扯缰绳，安抚胯下有些躁动的马儿，这才回应：“七国还有多少人记得属于守夜人的荣誉，长城已成了七国罪犯的流放地，光荣的守夜人沦为了‘狱卒’。除了古老先民的后裔，整个七国还有谁会在乎他们？”

    他伸手摸摸马儿的脖子，乌黑的鬃毛在掌心簌簌滑动：“如今的守夜人根本没有能力抵抗异鬼的入侵，身为国王，我也绝不会把这种关系到王国存亡的重任交托给他们。”

    棕眼与蓝眼在冷风中撞在一起，格林继续道：“史坦尼斯，我是为了合理合法地掰正那些———曾经辉煌，却已败坏的千年传统。未来，绝境长城会成为坦格利安-克莱勃王室的直属领，以国王之名，我会重铸属于守夜人军团的荣耀。”

    “……”史坦尼斯承认，进入绝境长城后，他自己也有过类似的判断。

    跟格林对视许久，史坦尼斯随后缓缓点了点头，再度转移了两人之间的话题：“两年前，你不过是个刚刚继承轻语城的少年，你是如何判断出瑟曦是摧毁拜拉席恩的破口的？”

    “很简单。”

    “是劳勃给予了我们希望，他沉迷酒色，越来越的人不再畏惧他生锈的战锤，其中包括我这个蟹爪半岛的小领主。”

    听完格林的回答，史坦尼斯那双眼睛仍是直盯着他：“泰温真是死于那个孽种之手吗？”

    格林略作思考，随后轻轻摇头：“确切地说，老狮子是死于自己的高傲。”

    狼林的雪，落得更密了。

    沉默了会儿，史坦尼斯继续问：“凯冯也是如此吗？”

    格林微微点头：“凯冯爵士尽心尽力服务泰温，但他跟他兄长一样骄傲，没有耐心好好瞧瞧他兄长的子女们，暨，兰尼斯特的未来。”

    “呵~”

    史坦尼斯穿出短暂的奇怪笑声，这次沉默许久，又问：“我为什么会失败？”

    棕眼再度与蓝眼相撞，轻叹口气，格林缓缓开口：“是愤怒，这团能够蒙蔽你双眼的怒火是由你兄长、劳勃亲手点燃的，他死了，但它没有消失。不然，你很可能是最后的胜者，或者……至少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在冰冷的狼林落幕。”

    沉默了片刻，史坦尼斯直接解下“长爪”，随即被他掷向旁边厚厚的雪地。

    他浑浊的眼睛望了过来，薄唇轻启，语气里少了份冷硬，却多了几分确定：“格林·克莱勃，我已确定你会是一位好国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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