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
160
聋老太神情复杂，把中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易忠海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他表情僵硬地回道。
“老太太我难道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聋老太一字一句地说。
易忠海顿时慌了，手足无措。
“老太太！那姑娘要是把咱们院里的事全说给柱子，咱们在柱子面前还有秘密吗？”
“咱们的打算不就全泡汤了？”
“你来的时候，跟柱子说过你对那姑娘的看法没有？”
“说了！”易忠海心里又是一沉，不安涌上心头。
“唉，那姑娘走前就说，她走了以后，你肯定马上告诉柱子，说她脾气差、性子急，配不上柱子。”
“然后你就会说，要给他找个温顺贤惠的媳妇儿。”
易忠海像被雷击中，站在原地，额头渗出冷汗。
“她、她真这么说的？”
“所以那姑娘心眼多，胆子大，脑子可不一般灵光！”聋老太神色凝重。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还好她没看上柱子，要不然凭她这脑子，咱们这趟就白忙了！”
“还有，柱子以前都叫‘奶奶’，现在跟着你叫‘老太太’，这说明他信了他相亲对象的话。”
“咱们之间已经裂了道缝，你要是不赶紧补上，指望柱子给你养老——难啊！”聋老太最后叹了一口气。
易忠海沉默不语，脸色忽明忽暗，“老太太，那现在该怎么办？”
“要么你去领个孩子，现在这年头，领养不难。”
“要么就跟柱子坦白，用真心换真心。”
“再不然，就去找李建民看看你的病，他不是有‘神医’的名号吗？你这病他或许能治！”最后一句，聋老太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这三条路让易忠海神色不定，最后只回了一句：“我再想想吧。”便转身回屋。
这三件事里，他最想选第三条。他心里也盼着能让李建民治好自己的病。
但他清楚李建民的脾气，这话只能想想，真说出口，丢脸的还是自己。
第三条行不通，第一第二条他又不愿接受，只能暂时离开，另想办法。这就是没人养老的苦处。
第二天一早，傻柱就朝轧钢厂去了。他脸色阴沉，神情平静，看不出昨天发生了什么。
以前，他会和易忠海、还有他的“好秦姐”一起去轧钢厂，安排秦淮如进厂的事。
但经过昨天冯玲玲那番话，傻柱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易忠海也是两眼发黑，一脸疲惫，显然昨晚也没睡好。
他正要去敲傻柱家的门，隔壁的秦淮如走了出来，装作关心地说：
“易大爷，傻柱一大早就走了，您敲门也没人应！”
易忠海动作一停，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淮如，咱们走吧，今天是你上班的日子，得早点去，给厂领导留个好印象！”
秦淮如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着往轧钢厂走，路过的工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用多想，这女人就是贾东旭的媳妇秦淮如。
等他们走远，后面几个工人开始小声议论。
“这就是秦淮如？难怪傻柱被她迷成那样！”
“这身段，这模样，谁看了不着迷？”
“真没想到，贾东旭竟有这么标致的媳妇！”
在易忠海的安排下，秦淮如的手续办得很快。办完后，易忠海带她到了清洁科，自己便去了第一车间。
清洁科负责厂里的所有清洁事务，掏粪只是其中一项。
副厂长杨伟民，也就是原来的杨厂长，见秦淮如是女同志，不忍让她干掏粪的活，就安排她当了厂区清洁工。
工资没变，工作却轻松了许多。
巧的是，秦淮如负责的区域正好在傻柱他们掏粪工的范围内，这让秦淮如心里暗暗高兴。
本想跟傻柱打个招呼，又觉得刚来，还是先好好表现。
一直干到中午，秦淮如随着人群走向食堂。
“柱子，食堂的饭菜怎么样？我还是头一回来呢！”秦淮如走到傻柱身边，笑着搭话。
傻柱表情平静，回道：“贾家嫂子，您尝尝就知道了。”
随口应了一句，他就转身去另一队排队，刻意和秦淮如拉开距离。
从昨晚到今天，他想了一整夜。自从他爹跟寡妇跑了之后，他反复回想院里的点点滴滴。
自从易忠海让他多帮衬贾家，他就一直照做，时不时往贾家送吃的。
起初，贾家对他还客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客气渐渐消失，甚至变成他不带饭盒就要被贾张氏责骂。
仿佛他给贾家带饭是理所当然的。
借钱也是，一开始秦淮如还很腼腆，第一次借了两毛钱，他毫不犹豫就给了。后来次数越来越多，到最后，只要秦淮如露出可怜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掏钱。
还有雨水，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在意这个妹妹的？似乎也是从易忠海和聋老太太在他耳边不断念叨开始：
“小丫头片子不值得疼，你供她读书已经够好了，没必要对她太好。”
“女人早晚要嫁人，你给她花的钱，最后都便宜了婆家。”
类似的话还有很多……
他甚至仔细回想了院里每一个人，越想越觉得心寒——这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要说有什么可取之处，那就是这人还保留着一些底线，也就是平时大家口中那个精打细算的阎福贵。
至于许大茂，其实他和他原本并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之所以闹翻，是因为易忠海总说许大茂欺负秦淮如。
他当时想不通，既然许大茂欺负秦淮如，易忠海为什么不告诉她的丈夫贾东旭？反而来跟自己说？他和秦淮如不过是普通邻居。这么一想，他越发觉得这是易忠海的安排，故意让他和许大茂结怨。
此后，易忠海多次用类似理由挑拨，起初许大茂还会解释，说自己没欺负秦淮如，但次数多了，两人一见面就吵。
像走马灯一样，傻柱把这些问题一一回想，心里五味杂陈。没想到自己最敬重的易大爷和聋老太这些人，竟然都在算计他。
等全部想明白，天已经亮了。为了避开易忠海他们，傻柱早早一个人离开了。
如今秦淮如主动和他说话，要不是他现在冷静多了，换作从前，恐怕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先离这帮人远远的。
这个礼拜天，他打算去一趟保定。傻柱虽然不愿见自己的父亲，但心里还是挺佩服何大清的手段。
论心机，十个他也比不上他爹何大清。这次去找他，就是想问问应对的办法。
一旁的秦淮如见傻柱头也不回地走向别的队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地小跑过去，怯生生地问：“柱子，秦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傻柱摇头：“秦姐，我只想一个人静静，你别跟着我了。”
说完，他就往食堂外走去。
他这副冷淡的样子，让周围的工友都感到惊讶，像吃到了什么大瓜似的，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傻柱今天怎么回事？转性了？”
“他不是一直对秦淮如有意思吗？怎么闹别扭了？”
“这就是秦淮如？长得确实不错，可傻柱怎么对她这么冷淡？什么情况？”
“淮如，让柱子冷静两天吧，昨天的事可能对他打击挺大，也可能是冯玲玲不喜欢他，他受打击了。”易忠海走过来笑着安慰。
秦淮如点点头，一张小脸挂满泪水，楚楚可怜，让不远处排队的人看得心动不已。
贾东旭这媳妇真漂亮，他们算是明白贾东旭为什么早死了——有这么个漂亮媳妇，能不短命吗？
翻译办公室里，李建民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碧蓝的天空，嘴角渐渐扬起一丝微笑。
很好，秦淮如进厂，意味着几年后，四合院的故事将如期展开。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傻柱的反应，早知冯玲玲会掀起如此波澜，他断不会让阎福贵去请冯玲玲。
“算了！事已至此，就静观其变吧！”
且看傻柱是能幡然醒悟，还是继续被易忠海他们当作傻子一样摆布。
秦淮如来到轧钢厂，只在厂里激起一点潇潇的涟漪，完全不影响轧钢厂的日常运转。
顶多也就是工人们休息时，随便聊聊罢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星期天。
一大早，傻柱悄悄离开了四合院，没吵醒任何人。
他坐上了开往保定的火车，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看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傻柱眼神复杂——上次来这里，还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想起七八年前在这里的经历，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这次他聪明了，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向周围人打听，最后找到了何大清工作的饭店。
不大不小的饭店里坐满了人，热闹非凡，连服务员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何大清是在这儿上班吗？”
“何大清？”服务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何师傅吧！”
傻柱点点头：“帮我找个位子，告诉他南锣鼓巷来了老朋友，再上几个招牌菜，我在这儿等他。”
“等他忙完再来见我就行。”
服务员应声，带他到一个空位坐下。
收拾好后，服务员转身往厨房走去。
“何师傅！外面有位客人说是您南锣鼓巷的老朋友，让您忙完过去看看！”
厨房里烟火缭绕，一个满脸油污、比蔡全无还显老的中年男人炒菜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
“好，忙完这阵我就去。”
何大清眼里带着疲惫，目光闪烁，看不出情绪，手上依旧翻炒不停。
时间无声地流逝，两个小时过去了。何大清做完最后一道菜，摘下围裙，洗了洗手，慢慢走向大厅。
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何大清瞳孔一缩，难以置信——自家这傻小子怎么来了？
还有这性子……怎么变得这么沉得住气？像是换了个人。
念头一闪，何大清在傻柱对面坐下。傻柱抬起头，两人对视。
一个平静如水，眼中带着思索；一个眼里仍有一丝火气，但比以前缓和多了。
黑发已变成银丝，面容苍老。傻柱低声说：“你老了。”
何大清给自己倒了杯酒，语气平淡：“七八年没见，能不老吗？你怎么来的？”
“是不是家里出事了？雨水还好吗？”最后一句，何大清声音微微颤抖。
傻柱依然沉默，“雨水……她挺好的！和李建民一家住在一起，日子过得像公主一样，比我强多了。”
最后那句话里，带着一丝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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