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哟，还烧炭呢？”院里的人看见她，一个个撇撇嘴。
这大院里，就杨沐之一家舍得用果木炭取暖。如今公私合营了，杨家眼看要垮，还这么烧炭，在众人眼里简直是作。
烧吧，看你们还能烧几天。
“大伙都在啊，这么冷的天，怎么都在院里待着？”陈雪茹笑着打招呼。
秦淮茹站起来笑答：“叁大爷正给我们讲公私合营的事儿呢，你也来听听？”
如今情况不同了，公私合营一旦开始，她陈雪茹便成了普通百姓，与秦淮茹没什么两样。
那一份自卑的心理，自然也就消失了。
甚至，她心中还隐隐有些兴奋。
故意说出公私合营的事，多少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因为公私合营只涉及陈雪茹一人。
“天冷，我就不多听了。”
陈雪茹笑了笑，没理会秦淮茹的挑衅，转身走向后院。
“看你能得意几天！”秦淮茹在心里嘀咕。
“叁大爷，您接着说。”
“这公私合营的目的，就是把资本家改造为劳动者，从前的资本家也会变成工人阶级。”
工人阶级。
秦淮茹眼睛一亮——陈雪茹以后再也无法在她面前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了。
“工人阶级好啊，工人光荣。”
“以后大家就平起平坐了。”
“这话可不对，资本家变成工人，哪有我们这样纯粹的工人出身。”
“说得有道理，哈哈……”
……
转眼到了春夏之交。
陈雪茹等人被召集到街道办开会，最终决定将大前门小酒馆作为第一个公私合营试点。
同时，任命街道主任范金有担任公方代表。
范金有成为公方经理，大前门小酒馆的一切事务都由他说了算。
原来的掌柜徐慧真成了酒馆的服务员，蔡全无负责后厨工作。
两人的实权彻底被架空。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一个周末，居委会张大妈兴高采烈地来到四合院报喜。
院子里的人纷纷围了过来。
“张大妈，什么好消息？”贰大爷问道。
张大妈笑道：“从今天起，轧钢厂变成国营企业，娄董事被定为资本家，公家会委派公方厂长来管理轧钢厂，大家鼓掌！”
啪啪啪……
众人纷纷鼓掌，却一脸茫然。
轧钢厂变成国营，他们并不清楚这对工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鼓完掌，大家心情都有些复杂。
陈雪茹的绸缎庄一旦公私合营，她就得倒霉。
那轧钢厂变成国营，会不会他们也跟着倒霉？
壹大爷皱眉问：“轧钢厂变国营，是不是要裁员？”
“裁员！”
众人一听，全都慌了神，生怕丢了工作。
“当然不是，大伙听我说，轧钢厂改成国营，对咱们是好事，以后所有在厂里上班的，都算公家的人。”张大妈笑着解释。
“哎呦，那可太好了，以后咱也是国家单位的人啦！”
“这叫铁饭碗。”
“好、好，太好了，大家鼓掌！”
壹大爷率先拍手，众人也都跟着热烈鼓掌。
这次的掌声是发自内心的，张大妈的话让所有工人都安了心。
张大妈摆摆手：“好消息还多着呢，我一件一件说。第一个好消息，厂里派来的杨厂长已经到了，下午就来咱们院慰问。我提前通知，就是让大伙准备准备，下午谁都不准出门，迎接新领导。”
“太好啦太好啦！”
“新厂长来咱们院，可是天大的光荣！”
“大家准备好，欢迎新厂长！”
院里的人个个摩拳擦掌，都想在新领导面前好好表现。
这一带的四合院，基本都是轧钢厂的宿舍，像他们这样的院子多的是。
新厂长偏偏来他们院，对大家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
新领导刚上任，谁先跟他接触，谁就可能升职。
抱大腿的机会来了。
贰大爷挺直腰板，大声说：“张大妈放心，今天谁敢迈出院门，我打断他的腿！”
这位官迷自然要第一个表态。
“对了张大妈，第二个好消息是什么？”
“第二个消息可了不得！”张大妈卖了个关子，接着说，“咱们工人阶级要翻身啦！公家出了政策，从今天起，工人就是社会的中坚力量，一人上班，全家光荣。
工人有荣誉，
工人有福利，
工人的孩子优先上学，
工人退休还有工资领。
工人万岁！！”
“工人万岁！工人万岁！工人万岁！”
一时间，全院都沸腾了。
对这些工人来说，再没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的消息了。
过了好一阵，大家才安静下来。
张大妈继续宣布：“现在，我告诉大伙最好的消息——轧钢厂要扩大，需要新鲜血液。只要年满十八岁，都可以去厂里应聘，合格了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钢铁工人。
另外，工人的岗位今后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是父亲退休了或者做不动了，儿子或其他直系亲属可以直接顶替上岗。”
“这是谁也抢不走的铁饭碗，欢迎有志青年踊跃报名，加入伟大的工人队伍。”
“太好了！”
“我要报名！”
“我要当工人！”
“老天爷，我为什么还没满十八岁！”
四合院的人们又一次激动起来。
好消息接连不断，刺激着大家的神经，让所有人都兴奋难耐。
院里不少没工作的年轻人，一个个跃跃欲试。
张大妈看向众人：“壹大爷、贰大爷，今天上午你们在院子里动员一下，把名单写好直接交到居委会。愿意去的，明天就能上班。”
叁大爷灵机一动：“张大妈，解成今年十七岁半，您看……”
张大妈摇头：“年龄不够，不行。”
叁大爷：“那明年呢？”
张大妈还是摇头：“招工就今年一次，明年恐怕得找关系才行。”
“这……”叁大爷一脸不痛快。
阎解成瞪了他爹一眼：你要是早半年播种，我不就能进厂了吗？
听了他们的话，大家更意识到机会难得。
错过这回，以后厂里工人可能就是世袭制，再想进厂就难了。
找关系？要是有关系，也不至于没工作。
一整个上午，院子里的人都沉浸在兴奋中。
贰大爷和壹大爷挨家挨户动员年轻人。
十一点钟，贰大爷和壹大爷来到杨沐之家。
“哟，两位大爷来啦，坐！”
“沐之啊，我们来找你商量个事。”贰大爷先开口。
“您说。”
壹大爷接着说：“轧钢厂正在大规模招工，这对你们没工作的人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和你贰大爷商量好了，到时候你跟我学钳工。”
“钳工？”
杨沐之皱了皱眉。
壹大爷是钳工车间的骨干，在车间里说话比在院里还管用。要是进了钳工车间，不就受制于他了吗？
壹大爷早就看他不顺眼，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给他？估计是想把他弄到自己手底下，以后更方便拿捏。
杨沐之心里跟明镜似的。
“钳工太累，不干。”杨沐之摇头。
壹大爷语重心长地说：“沐之啊，你可能不太了解钳工，这可是所有工种里最有前途的。”
等你评上八级钳工，一个月就能拿九十九块钱。”
“九十九也不多！”杨沐之并不满意。
“你……”
壹大爷顿时语塞。对方曾是回春堂的少东家，见识过世面，九十九块确实未必放在眼里。
壹大爷正色道：“沐之，你家从前有钱，我承认，可家有万贯，不如日进一文。你也清楚，现在不是做买卖的时候了。你有四个孩子要养，没个正经工作，光吃老本怎么行？再大的家底也得败光。你就听我一句，跟我进钳工车间。”
“抱歉，我对钳工没兴趣。”杨沐之打了个哈欠。
壹大爷继续劝：“眼下是工人阶级的天下，一人上工，全家光荣。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将来你退了，工作还能留给孩子。”
“抱歉，我儿子也不会当钳工。”杨沐之油盐不进，壹大爷无可奈何。
他们本以为，如今的杨沐之应该看清形势，明白当工人的重要。可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
贰大爷笑道：“沐之，你要是不喜欢钳工，跟我做锻工也成。”
“锻工太热，不干！”
“你……”
贰大爷瞪眼：“这也不干，那也不干，你究竟想做什么？”
杨沐之想了想：“有没有那种不用干活，还能领工资的工作？”
噗——
壹大爷和贰大爷差点气吐血。
万万没想到，杨沐之竟有如此荒唐的念头。不干活还想拿钱？你以为你是谁？
“沐之，你真不愿当工人？错过这机会，以后可没这店了。”
“门在那边，不送。”
“你……”
“不知好歹！”
两位大爷气冲冲地走了，这杨沐之，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下午，院子里喜气洋洋，有人特意买了大红纸做成横幅，写着：“欢迎杨厂长莅临我院慰问。”
嗡——
刚吃过饭，一辆军绿色的大头车停在四合院门口。杨正诚从车上下来，往院里走。
“哟，开大汽车来的，不愧是领导！”
“欢迎领导！”
“欢迎杨厂长！”
院里的男男女女全都迎了上去。看到杨厂长的脸，大家都觉得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杨正诚之前参加杨沐之的婚礼时，院里不少人都见过他，只是时间一长，就渐渐淡忘了。
杨正诚笑了笑：“这院里谁管事？”
“我来！我是院里的壹大爷。”壹大爷赶紧上前。
贰大爷也凑过来，讨好地接话：“还有我，我是贰大爷。”
杨正诚说道：“车里有些米面油茶之类的生活物资，你们组织分发一下，每户工人都分一份。”
“这就去办！”
壹大爷带人去卸货分发，院里每户工人家庭都领到了一份。
大伙儿更加激动，工人的地位看来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向来只听说给领导送礼的，哪见过领导给下面的人送东西的？
“大家欢迎杨厂长讲话！”贰大爷带头拍起手来。
众人跟着纷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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