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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是哪种


林薇薇案总算暂告一段落,尽管半路又插进一桩犯罪嫌疑人被杀的新案,但至少能喘口气——上面催命似的压力、媒体闻风而至的围堵,终于可以暂缓一阵。

刑侦队办公室里,几个年轻警员趁审讯间隙三三两两聚着。

小汤捧着一盒早已凉透的牛肉面,吸溜得响亮,嘴里还不停:“上周末相亲那男的,一见面就问我妈退休金多少,还说婚后得把我爸那套老房子过户到他名下,我当场差点把面扣他头上!”

老李对着手机摄像头揪头发,指缝间漏下的发丝看得人心惊:“我家那小崽子,昨天跟我吵什么‘电竞梦’,他那个正更年期的妈更绝,半夜三点查我手机定位,非说我在单位加班是跟女同事私会!”

靠墙的老陈叼着没点燃的烟,眉头紧锁,笔尖在案卷上勾画的线索如一张乱网,圈住的尽是未解的谜。

周幸以大步跨进来,警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和微微凸起的青筋,带进一股子夜风的凛冽寒气。他嘴角似乎天生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即便不笑的时候,也显得松弛而漫不经心。

他径直走到主桌前,将手里的笔录文件“啪”地丢在桌上,指节叩了叩桌面,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所有杂音:“都撂了,林薇薇和曹文的是陈银翔动的手的,陈墨搭手,李妍收拾残局,证据链闭合。”

他语速快而清晰,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眼尾带着高强度审讯后的浅红,却亮得慑人。“李铭去检察院找你同学走加急流程,林佳出两个探组,马上带人指认现场。”

他说话时习惯性地用指尖敲着桌面,节奏稳定,不容置疑。几个年轻警员几乎是弹射着回到工位,泡面桶被迅速扫进垃圾桶,连唉声叹气的老刑警都猛地掐灭了烟,脊梁骨挺得笔直。

“技侦那边?刘海呢?王大坤从哪个口子上的高速,有眉目了没?”他问这话时,眉毛微微挑起,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却让空气骤然绷紧。

一片死寂里,林佳悄悄用手指尖把红烧牛肉面往里推了推,声音发虚:“大、大刘他从现场回来就……闹肚子……”

话音未落,洗手间方向一阵兵荒马乱,刘海扒拉着头发提着裤子狂奔而出,裤带晃晃荡荡,啪地立正:“到!组织有什么指示?”

周幸以慢悠悠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视线最终定格在他因匆忙而穿反了左右脚的警用靴上。

他忽然笑了一下,不是温和的那种,而是带着点懒洋洋的戏谑:“哟,鞋都穿反了,刘海同志。你这新造型挺别致啊,怎么,准备等会儿指认现场时,用脚后跟刹车?”

刘海低头一看,脸瞬间涨红,周围压抑的闷笑声此起彼伏。

周幸以却已收敛了笑意,只剩嘴角还留着点极淡的弧度。他白衬衣领口松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利落的锁骨,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硬是把老旧地砖踩出了T台般的冷峻气场。

刚要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档案室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脚步顿住,侧过头,目光落在那个抱着一摞文件、微低着头的小姑娘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探究,随即又化为那种惯常的、略带调侃的深邃。

嗯?不是说收拾一下就下班?

【嗤,就这点出息,心跳快得跟揣了只没头苍蝇似的,怕周阎王听不见?】一个冰冷而嘲弄的声音突然在桑榆脑中响起。

桑蓦地一僵,指尖蜷起:毕竟是在市局内部搞小动作,对她这个前世只是普通打工人的来说,真的很需要心理素质啊影姐……

档案室内灯光偏黄,弥漫着陈年纸张和灰尘的气息。

桑榆深吸一口气,把文件轻轻放在桌上,声音尽量轻快自然:“宋叔,周队让我把去年的结案报告归档。”

她从包里取出一盒包装精致的茶叶推过去,“对了,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我自己都没舍得喝几回,您尝尝?”

老宋从老花镜上方抬起眼皮,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扫了她一眼,慢悠悠接过茶叶掂了掂:“小桑啊,无事献殷勤……”

话虽如此,他嘴角却弯了一下,顺手指了指角落最高的档案架:“E区3排,自己去找,轻点儿,灰厚得能埋人。”

桑榆的心跳如擂鼓。指尖划过积尘的档案脊,留下清晰的痕迹。找到了——田小雨,14岁,失踪三个月了。

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笑容明亮,露出两颗小虎牙,与她梦中那个穿浅色连衣裙、惊恐回望的纤细身影渐渐重叠。

不会错。

她迅速将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抄在笔记本上,笔尖因紧张微微发颤。

【手抖什么?字写得像蚯蚓爬。就这心理素质,还想搞秘密调查?】桑影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像针一样扎人。

……不用你管。

桑榆在心里顶了回去,努力稳住手腕。

刚合上档案夹,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笑,嗓音微哑,像羽毛搔过耳膜,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我什么时候让你来归过失踪案的档案?”

桑榆猛地回头。

周幸以正斜倚在门框上,指间转着一支黑色钢笔,金属笔帽反射着顶灯冷光,一下下磕碰着他修长的指节。他嘴角噙着点要笑不笑的弧度,眼神却像探照灯,一寸寸掠过她瞬间失了血色的脸。

“我…我帮、帮其他组归档,顺便……”桑榆磕磕绊绊回答,下意识将笔记本死死按在胸前。

“顺便查案子?”周幸以直起身,几步走近,他个子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那支钢笔在他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圈,倏然停住,笔尖精准地虚点了一下她紧攥的笔记本。

“桑榆,后勤的打印机故障代码认全了么?就敢往刑侦队的案卷里钻?”他语气混着点儿痞气的调侃,可眼底没什么温度,“而且,这个点还不下班,是打算在这儿打地铺?”

桑榆头皮发麻,正拼命搜刮借口,他却忽然朝门口偏了偏下巴,动作随意得像只是约个便饭:“走访得俩人,现在十点不到,”他看了眼腕表,“还行,我陪你去。”

桑榆脑子“嗡”的一声,眼睁睁看他已转身迈步,警靴踏地声沉稳而不容抗拒。

【呵,送货上门,看你怎么圆。】桑影的冷笑清晰得仿佛响在耳边。

桑榆脑海里的声音却有点侥幸:可关键是周队也没刨根问底就要帮我查哎!

桑影:【重点在这?现在不问不代表之后不问,你还是想想怎么交代吧!】

车子驶出市局大院,融入深夜稀疏的车流。

周幸以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支在车窗沿上,指尖松松地抵着太阳穴。他忽然侧头看了桑榆一眼,车窗外的流光偶尔掠过他的眉眼,明明灭灭。

“上个案子,你表现不错,组里商量了,主要功劳记你头上,回头结案报告你写。”他说得随意,仿佛只是通知一件小事。

桑榆有些受宠若惊,“功劳给我?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啊?”

他闻言,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像是被她的话逗乐了:“李铭他们主动提的,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结案报告不会写可以让林佳发个参考给你。对了,”他目光扫过来,带着一种闲聊般的自然,“你的直觉挺敏锐的,有没有考虑过来重案组?”

桑榆握笔记本的手指蓦地收紧,指节泛白。她低头,假装抚平纸页褶皱:“我……?可以吗?可我只是走后门……”进的市局啊……

“这你不必担心,你的专业和对犯罪心理的分析能力,完全满足重案组外聘犯罪画像师的资格。回头我和张局说一声,安排你走个考核程序。当然,考核还得靠你自己。”周幸以语气随意,仿佛市局重案组的外聘顾问名额不过是寻常机会。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桑小榆,想清楚再回答,这可不是奖励。】桑影淡淡提醒。

桑榆低头看着笔记本,没有翻开。

里面记录着她梦中的谜团,未来或许还会有更多。

她不能总这样偷偷查案,不如直接加入重案组,反而名正言顺。

“周队,我想好了,我愿意参加考核,一定会通过!”桑榆举起小拳头,猫眼里斗志昂扬。

周幸以后视镜中瞥见,心下失笑,又不经意般提起:“那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查田小雨失踪案了吗?”

【他来了他来了,果然在这等着呢!】

桑榆还没想好借口,又不能透露梦境,灵光一闪:“其实是之前有一次……偶然看到周队笔记本上提到失踪小女孩的信息,我猜是不是您没破的案子,就想偷偷帮您查查。”

翻了翻原主记忆,确有这么一段。

只不过原主是为了更进一步了解周幸以,才偷翻他的笔记。

“哦?是吗?”周幸以拖长调子,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发出近乎催眠的规律轻响,“那可真巧,全市积压三个月以上的失踪案,卷宗能塞满半个柜子。你怎么就‘刚好’精准抽中了田小雨这一份?E区3排最左边,灰厚得能当墨盘。”

桑榆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血液冲上耳膜嗡嗡作响。她强迫自己抬头,努力让眼神显得诚恳无辜:“我就是……随便翻翻,因为您笔记里写的是失踪前穿连衣裙,年龄十三四岁……”

“随便翻翻?”周幸忽然打方向拐进辅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锐响。

他侧过头,目光如冰针直刺过来,“桑榆,知道我们这行最忌讳什么吗?”

车厢空气骤然凝固。

桑榆屏住呼吸,指尖都不敢动。

【告诉他,最忌讳蠢货自作聪明,比如你现在这样。】桑影声音冰冷,她并不赞成这借口,在她看来还不如让周幸以自己猜。

桑榆满脸黑线:影姐,谁给你的勇气让我无视市局刑侦支队长的问题啊!

“最忌讳‘巧合’,更忌讳‘随便’。”周幸以声线沉下,所有伪装的懒散和痞气瞬间敛尽,露出刑警特有的冷硬锐利,“档案柜那个角落,平时鬼都不去。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随便’,能让你绕过前面几十个案子,精准摸到积灰最厚的那份?”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她喉间的滚动和骤缩的瞳孔,才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问出她最怕的话:“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冲着‘田小雨’这个名字去的?”

车子在红灯前稳稳停住。

刹车的惯性让桑榆向前微倾,她趁机别过脸看向窗外,心跳重得发痛。

街边夜市的油烟味飘进来,她却只感到冰冷窒息。

“周队说笑了,”她努力让声线平稳,尾音却抑制不住地发颤,“可能就是……昨天好像在哪篇报道里扫过一眼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所以就……”

“《洛城日报》?《都市晚报》?”周幸以挑眉,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因用力而发白的手上,仿佛能穿透纸页看清每一个字,“第几版?记者叫什么?”

每一个问题都像小锤,精准敲打在她摇摇欲坠的谎言外壳上。

桑榆猛地抬头,正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里——那里面没有疑问,只有一种了然和玩味,像猫在彻底制服老鼠前的拨弄。

“我……”她张了张嘴,所有临时拼凑的借口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碎成齑粉,脸颊不受控制地烧起来。

绿灯亮起。

周幸以收回视线,平稳踩下油门。车载电台流淌出舒缓音乐,他却伸手关小音量。

突如其来的寂静比追问更令人心慌,沉甸甸压满车厢。

桑榆憋着的那口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

她偷偷抬眼,瞥见他握方向盘的手,腕骨清晰,机械表盘下的指针冷静格跳,细微的“咔哒”声,此刻像在为她倒计时。

“其实,”他忽然再次开口,打破窒息般的沉默,声调恢复松散,却字字清晰,“想查案,不是坏事。后勤处以前有个老刑警常说,真绷着警察弦儿的人,眼里就揉着案子。”

桑榆一怔,猝然抬头。

“但得放在明面上。”他侧过脸,晨光恰好落进他眼底,亮得锐利,几乎刺目,“藏着掖着,找借口,绕弯子……通常只有两种人。”他目光在她脸上细细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要么心里有鬼,要么……手里攥着些见不得光的线索,又说不清来源。”

“桑榆,”他声音压低,带着近乎诱哄的磁性,却危险十足,“你告诉我,你是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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