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诡异账本

车内的寂静像被冻住了似的，连空调出风口的微风都透着滞涩。

周幸以的目光钉在远处那片沉得发黑的林地，侧脸线条在昏暗中冷得像淬了冰，下颌线绷得能刻出印子——方才桑榆突然发白的脸色，还有她攥着衣角的指尖，都没逃过他的眼睛。

是这片林子里有什么吗？不然桑榆为什么感觉有点紧张？周幸以不动声色收回目光。

桑榆指尖的刺痛还在往骨头里钻，心脏在胸腔里擂得震天响。

梦里那片染着腥气的林子，正和窗外的黑沉沉的现实一点点叠在一起，闷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连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发颤。

就在周幸以手指搭在车钥匙上，眼看要发动车子回局里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嗡——嗡——”的声响像颗石子砸进死寂，惊得桑榆猛地抬头。

周幸以扫了眼屏幕，接起时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重只是错觉：“林佳，怎么了？”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林佳爽利又带点急促的声音，背景里还裹着风响，隐约能听见远处狗叫：“头儿！刚接报案，城东新商业区后面那片新建公园的林子，出事了！”

周幸以眼神倏地一凝，干脆开了免提把手机往中控台上一放，抬眼给了桑榆一个“一起听”的示意。

“有个遛哈士奇的主儿烦了被人投诉遛狗不栓绳，知道那地儿正在建，没什么人，所以就到那让狗自己疯跑。结果刚到家，就见狗叼着东西吭哧嚼，他以为又是狗子在外面乱吃东西，一着急掰开狗嘴——好家伙！差点没吓背过气去！那狗嘴里，是一整根人的手指头！”林佳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却半点没乱了条理，“报案人现在腿还软得跟面条似的，我已经到他这了！”

周幸以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没半分犹豫，指令说得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听着，林佳，你现在就在报案人那让他把前因后果说清楚，然后让兄弟们把狗跑过的区域都封了，别放任何人靠近，顺便申请警犬支援。”

“明白！”

“我现在人就在附近。”周幸以说着，目光又扫过窗外那片像蛰伏着野兽的林地，眼神深不见底，“立刻给老赵打电话，让他以最快速度过来。”

他顿了顿，继续安排：“技侦那边联系刘海，让他带上设备和人过来，现场的痕迹、毛发、纤维，一点都不能漏，尤其是狗活动的路径，重点排查。还有李铭，让他调那片区域最近所有能弄到的监控，不管是路边的还是私人的，夜间和清晨的都别放过。”

“收到！头儿！”林佳应得干脆，随即语气里掺了点好奇，“不过老大，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正好在城东这犄角旮旯？难不成偷偷摸出来吃夜宵？”

周幸以没接这茬，只淡淡丢了句“先做事”，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车厢里又静了下来，只剩远处风声呼啸，还有两人之间突然绷紧的空气。周幸以转过头看向桑榆，车顶灯的微光落在他眼底，混着关切、审视，还有面对突发案件时那种职业性的、不容分心的专注。

“看来，”他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得加个班。”

他推开车门，夜风“呼”地灌进来，带着秋夜的凉和远处泥土、草木的腥气，桑榆忍不住打了个轻颤。

周幸以站在车边，挺拔的身影在夜色里像棵立得住的树，回头看向还坐在副驾的桑榆，语气不容置疑却没了刚才的冷硬：“我们俩，先过去看看。”

桑榆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是怕去现场，是那根手指出现的地方，正好和她梦里的林地对上了。

她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压下指尖的颤抖，没半分犹豫地解开安全带下车。冷风刮在脸上，她抬头望向那片在夜色里黑得吓人的林子，仿佛又闻到了梦里那挥之不去的铁锈味和泥土的冷意。

周幸以已经大步朝林子方向走了，桑榆赶紧跟上，两人的身影很快融进昏暗里。

没走几步，周幸以突然抬手，掌心朝后虚按，低声道：“停。”他半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一丛蕨类植物，底下压着的半片布料露了出来——淡蓝色的碎花，边缘乱七八糟。

“像是裙子布料。”桑榆的声音发紧，攥着衣角的手又用了点力——她没说的是，这布料和梦里田小雨穿的裙子，一模一样。

看来那个女孩十有八九是遭遇不幸了。

周幸以没说话，从随身的证物袋里抽了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布料。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绒毛。他的目光在桑榆脸上停了两秒，没追问她突然发白的脸色，转而用镊子轻轻掀开布料一角：“边缘有纤维残留，像是被钝器勾住过，底下的泥土颜色比周围深，可能有体液残留，应该是有人慌乱奔跑时被勾住的。”

他从背包里摸出紫外线灯，按下开关的瞬间，淡紫色的光线下，布料边缘浮现出几点微弱的荧光。

“是人血。”周幸以的声音沉得像夜，“不是新鲜的，至少有一两天了，先收起来，回去让刘海做比对。”他把布料小心放进证物袋，密封时“咔嗒”一声轻响，在静得能听见虫鸣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桑榆胃里一阵翻搅，她赶紧别过头，却看见不远处老橡树下有片空地，泥土明显被翻动过，还散落着几块松动的石头。“周队，那边……”

周幸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两人走过去，他蹲下身，手指插进泥土里捻了捻，指尖沾了点湿润的土：“土是松的，埋过东西。”

他没带工具，干脆戴上手套，直接用手刨开表层的浮土。桑榆想上前帮忙，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站远点，别破坏痕迹。”

泥土里渐渐露出一角白色——不是布料，是塑料。周幸以加快了动作，很快，一个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的物体露了出来，不大，也就半块砖头大小。他捏着塑料袋边缘提起来，袋子里传来轻微的晃动声。

“不是尸体碎片。”周幸以掂了掂，语气肯定，“重量不对。”

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小心翼翼划开塑料袋。里面不是预想中的东西，而是个旧笔记本，蓝色封皮被泥水浸得发沉，页角卷成了波浪形，还沾着点湿土。

“账本？”桑榆凑过去，看见第一页歪歪扭扭写着“收入”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串日期和数字，墨水都晕开了。

“不是普通账本。”周幸以翻到中间，指尖点在一行字上，声音冷了几分：“7月12日，‘蓝’，3次，收80000。”

“蓝？”桑榆愣住，“是代号？”

周幸以没说话，继续往后翻。

每一页都记着类似的内容，代号五花八门——“红”“绿”“白”，后面跟着次数和金额，偶尔夹着几句潦草的备注：“老板要的，加2000”、“不听话，扣半”。

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两天前，只写了“蓝，最后一次，清账”。

桑榆的指尖瞬间冰凉——“清账”两个字，怎么看都透着股不祥的意味。

“这账本记的不是普通收入。”周幸以合上笔记本，眼神冷得像冰，“记这么清楚，说明交易频繁，还有固定场地。”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林子边缘隐约能看见几道浅痕，轮胎宽度看着像摩托车留下的。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李铭的对话框，发了个定位，对着手机语速飞快地说：“李铭，查监控时重点看我现在位置最近三个月的交通监控，尤其是城东新建公园周边，凌晨和深夜进出的摩托车，一辆都别漏。”

刚说完，手机就震了一下，是李铭的语音，带着点哭腔：“周队！我刚把检察院要的材料送过去回来，跑了一天腿，还没来得及喝口热水呢！这又来活了？我的假期啊！”

周幸以勾了勾唇角，难得带了点笑意，对着手机道：“假期的事，结案了再说。先把监控查好，别漏了细节。”

挂了电话，他把证物袋封好，看向还在盯着林地发呆的桑榆，声音放轻了点：“我们先去和其他人汇合，等老赵和刘海他们到了，再仔细搜。”

桑榆点点头，跟着周幸以往林子外走，夜风刮过树叶，“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喘气，她忍不住往周幸以身边靠了靠——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那本账本背后藏着的、没说透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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