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信息量巨大

公寓里弥漫着一股硝烟与破碎木屑混合的奇特味道，同时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现场的狼藉已被初步记录，但那种紧绷的、仿佛弦未松尽的氛围依旧缠绕在每一个角落。

桑榆靠在唯一还算完好的餐桌边缘，指尖轻揉着太阳穴的位置，这大晚上的真够惊心动魄的。

她眉头微蹙，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凯尔离去前的那个动作——那个投向客厅一角的，意味深长的一瞥。

周幸以正弯腰捡起地上一个变形的弹头，用证物袋小心装好。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视线落在桑榆沉静的侧脸上。

灯光下，她眼睫低垂，投下一小片阴影，那份专注让她平日里略显温润的面容更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魅力。

周幸以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一种混合着担忧与某种难以名状情愫的情绪悄然滋生，他迅速压下这不合时宜的悸动，清了清嗓子，试图用他一贯带着点调侃，实则满是认真的语气打破沉寂。

“想什么呢？还在琢磨那个杀手临走前送的‘秋波’？”他走到桑榆身边，学着凯尔的样子，也朝那个空荡荡的客厅角落瞥了一眼，动作夸张，似乎想要用幽默化解紧张，“那儿除了一个被震歪了框的风景画，就剩半盆你养得快归西的绿萝，总不至于是他突然对植物养护瞬间产生了兴趣吧？”

桑榆抬起眼，对上他带着探究和安抚意味的目光，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干：“周队，我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但我的……梦境，你知道的……”

她斟酌着组织语言，“它们通常只显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碎片，上次在办公室那边，我晕得太快，看到的画面有限且混乱，但那种猝不及防的感觉……让我觉得，可能是那个老板那边，比我们想象的更急于对我做点什么。”

她顿了顿，补充道，“然后今天晚上的那个杀手，给我的感觉也很奇怪，他不像要对我出手，而是像在确认什么。”

周幸以闻言，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他想起楼下那些被便衣同事追击的、装备制式枪械的亡命徒，手法粗糙，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狂劲儿，确实很像那个幕后老板狗急跳墙的风格。

“这老小子，看来是真被逼到墙角了，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了，还挑在这种时候，跟那个杀手前后脚……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他摩挲着下巴，那里已经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显示出主人的疲惫与专注，“不过，我总觉得今晚这事儿，重点不在老板那边。”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桑榆，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我感觉，那个杀手……他好像认识你。”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在林薇薇案件中，他就感觉幕后有人在引导这一切发生，以及今晚交手时，那个杀手招式间那种并非纯粹杀意、反而带着某种……评估意味的试探，都让他心生疑窦。

他这话问得有些冒险，更像是在问潜藏在桑榆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那个副人格。

桑榆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垂下眼帘，避开周幸以的目光，手指蜷缩起来，“我……我不清楚。”

这是实话，关于这具身体的过去，关于她与那个白先生可能存在的关联，对她而言同样是一片迷雾。

然而，意识深处，一个清冷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告诉他，现在他还没资格知道。】

桑榆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试图将桑影的话用更委婉的方式转述：“周队，可能……有些事，涉及到一些……过往，现在还不方便说。”

若是往常，周幸以或许会尊重信任她，暂时按下不表。

但今晚不同，那个金发杀手的直接出手，以及另一波不明武装分子的出现，都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一丝被排除在外的焦躁，尤其是在他已然对桑榆产生了超越同事关系的关切之后，这种关切让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独自承担风险。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再是平时那种插科打诨的模样，语气是罕见的严肃，甚至带着点压抑的火气：“桑榆，现在不是不方便说的时候！那个金发杀手还有楼下另一批人虎视眈眈！你到现在还想着瞒这瞒那，是想害死谁？害死你自己，还是连累队里其他兄弟？”

这话说得有些重，带着刑侦队长常年积威的的直白与尖锐。

果然，意识深处的桑影瞬间被点燃了，【呵！】一声冰冷的嗤笑直接在桑榆脑海炸开，【不识好歹！桑榆，你让开，我来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弱鸡说！】

桑榆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仿佛灵魂出窍般飘到了一旁，成了一个无奈的旁观者。她在心里默默地为周队点了一根蜡，预感到一场单方面的“毒舌风暴”即将来临。

下一刻，“桑榆”再抬起头时，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天翻地覆。

那双原本清亮中带着些许温润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冰锥，里面盛满了桀骜不驯与毫不掩饰的鄙夷，她站姿未变，却无端端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压迫感。

“周队长，是吧？”桑影开口，声音比平时的桑榆更低，更冷，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说你没资格，还说错了？”桑影上下打量着周幸以，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不合格的武器，“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跟凯尔打？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飘在一旁的桑榆忍不住扶额：【影姐，你这就把那杀手信息说了？那你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守口如瓶，连做梦说梦话都要控制住是为了啥啊……这激将法也太好使了吧？】

桑影显然没空理会她的吐槽，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周幸以的对峙中，显然是被他刚才那句“想害死谁”彻底气到了。

周幸以在桑榆气质变化的瞬间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没有惊慌，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了然，紧接着，他脸上那种严肃紧绷的神情竟然松弛了下来，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意，这变脸速度，让飘着的桑榆都看呆了。

“还没请教，”周幸以语气客气得近乎礼貌，仿佛刚才那个疾言厉色的人不是他，“怎么称呼？”

桑影冷哼一声，下颌微扬，带着一种江湖气：“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桑影。”

“桑小姐。”周幸从善如流，从“桑榆”瞬间切换了称呼，以作区别。

他从旁边拖过一把还算完好的椅子，反着坐下，手臂搭在椅背上，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依旧锐利，“在你看来，我的身手不如凯尔，是不是就没资格知道真相，没资格保护……”他顿了顿，把“你”字咽了回去，改口道，“……没资格处理眼前的危机？”

“弱鸡没有提问资格。”桑影言简意赅，毒舌功力全开。

周幸以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运筹帷幄的笃定：“桑小姐，有没有资格，有时候不一定要全拼身手。”他意有所指，“还得靠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不等桑影反驳，他继续说道，语气平稳却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云市的陆峥，还记得吧？实不相瞒，他最近摸到了一条线索，指向那个代号‘白龙’的关键人物，在洛城出现了。我们当时在碧水刚出现的时候，就觉得背后不简单，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而刘海……”

他提到队里那个技术大牛，“也从那个给贺知章递话的加密变音里，耗费了不少心力，终于破解出一条重要信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桑影的反应，果然，听到“白龙”两个字，桑影的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

“这个白龙，一直在找一个人，代号夜莺。”周幸以一字一句地说道，目光紧紧锁住桑影，“我们怀疑，这个夜莺是他那个庞大黑暗组织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现在，你的反应告诉我，白龙的目标就是桑榆……”

他不需要再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

飘在一旁的桑榆已经惊呆了：【周队……您的一天是48小时制吗？背着我们都干了这么多大事？！又是联合外援，又是破解加密的！这效率也太恐怖了吧！】

周幸以看着桑影，缓缓说出结论：“那么，白龙真正要找的夜莺，其实是你吧，桑小姐。”

桑影抿紧了嘴唇，冰封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那是被说中心事后的恼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就在这时，周幸以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气氛。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刘海，便按下了免提键。

“周队！周队！确定了！就是他！”刘海兴奋的声音如同机关枪一样从听筒里喷射出来，背景音里还能听到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个加密方式怎么透着一股熟悉的酸臭味！果然是他故意的！是徐宇！就是那个当年跟我比赛比拼，结果只得了个第二名的徐宇！”

周幸以、桑影以及飘着的桑榆：“……”  这开场白，很有刘海的风格。

“他用我们当年比赛的日期作为密钥，给我传了一段话！”刘海继续嚷嚷，“他说他现在被白龙抓……呃，请去了，他知道白龙有个叫‘罗曼什’的暗网平台，碧水这样的毒品流通，还有那个背后老板接收指令、派遣杀手，都是在这个平台上操作的！他还说，最近活跃的那个、代号‘伯爵’的，是白龙的手下，也是个高手，他正在努力把‘伯爵’挤走，想办法掌控‘罗曼什’的核心权限！”

刘海念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地补充道：“哦，后面还有一句，问‘到时带着这份大礼，看你们市局能不能接收我，让我比刘海的级别高一点’……咳咳，这句可以不看，纯属他个人恩怨，真是幼稚！”

电话这头，桑影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连周幸以都忍不住扶额。

“信息量挺多……”周幸以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行，你和徐宇的‘巅峰对决’回头我出资给你俩再正式约一场。现在，你立刻告诉他，务必小心！这个白龙极其不简单，让他保护好自己，安全第一！”

挂了电话，周幸以重新看向桑影，眼神复杂。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嚣，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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