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礼物与惊雷
徐宇感觉自己后背的衬衫正被冷汗悄无声息地浸透。
他坐在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终端前，屏幕上流淌着瀑布般的代码，而他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那个不知何时静默伫立在他身侧的男人。
白先生。
他依旧从容得令人心惊，嘴角甚至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堪称优雅的弧度。
然而，那双深邃如寒夜的眼眸，正落在徐宇身上，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灵魂的、令人窒息的审视感。
“好玩吗？” 白龙轻声问道，语调平缓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听不出丝毫喜怒。
徐宇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地停留在屏幕上，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冰凉的鼠标。
但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技术高手特有的、近乎耿直的平淡：
“谢谢白先生给机会，伯爵的加密架构看似繁复，底层逻辑却漏洞百出，跟他博弈，难度约等于解一道高中数学拓展题。”
白龙极轻地挑了一下眉梢，像是被这种不合时宜的“诚实”微微取悦，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东西。他向前缓行两步，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阴影，将徐宇完全笼罩。
“倒是坦诚。” 白龙的声音低沉而华丽，“既然玩得还算尽兴，那么现在，就把我准备给市局朋友的那份‘薄礼’送出去吧——”
他顿了顿，语气轻柔却带着致命的寒意，“也算聊表谢意，感谢他们不辞辛劳，帮我清除了组织里不安分的…‘杂音’。”
“杂音” 这个词，被他用那种独特的、慵懒而清晰的咬字吐出，裹挟着一种居高临下、视万物为棋子的极致轻蔑。
徐宇放置在键盘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瞬间的紧绷而微微泛白。然而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维持着之前的稳定。
“是，白先生。”
他低声回应，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随即，修长的手指落在键盘上，精准而迅速地敲下了一连串指令，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迟疑。
屏幕上的代码开始以新的模式流转，那个承载着“老板”吴永志详尽罪证的数据包，如同被释放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沿着预设的路径，涌向市局指挥中心的服务器。
……
伯爵落网带来的短暂振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市局指挥中心激起一圈涟漪后，迅速被更深的沉寂吞没。
技术组正在紧急备份从伯爵那辆“移动指挥车”上缴获的海量数据，行动组的同事则押解着被捕的一行人走向审讯区。
与其他垂头丧气的同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伯爵本人虽然双手被铐，步伐却异常平稳。
他那张娃娃脸上看不到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经过每一个转角、每一处监控摄像头时，他的目光都会快速扫过，嘴唇微动，仿佛在无声记录着路径与设备型号，又像是在心中构建着这座警局的数字模型。
“带宽分配不合理，走廊监控有0.3秒盲区……”他忽然停下脚步，对身旁押解他的年轻警员说道，眼神灼亮得吓人，“你们这套安防系统，最多能扛住我十五分钟。”
年轻警员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铐。
伯爵却像是完成了某种数据采集般，满意地勾起嘴角，继续向前走去，仿佛他不是被捕的囚徒，而是来此进行技术考察的专家。
周幸以站在大屏幕前，眉头微锁，听着刘海快速汇报初步数据筛查结果。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这是他在深度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即便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依然保持着一种近乎从容的镇定，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先磕一粒糖慢慢想办法。
雷晋在一旁，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惯常的笑容淡去，显露出底下锐利的沉思。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异响过后，指挥中心内所有电子屏幕——从占据整面墙的主显示屏到各个工位上的电脑终端，甚至包括几名技术人员手中的平板——瞬间齐齐黑屏！
“怎么回事？！”
“断电了？”
“备用电源呢？！”
短暂的惊愕和骚动中，周幸以的眼神骤然锐利，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慌乱，反而挺直了脊背，目光如电般扫过每一个黑屏的设备。
那片深邃的黑色屏幕上，骤然亮起一个极简的、不断微微变幻形态的银色龙形图腾。
紧接着，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略显失真的电子音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慵懒质感，声线华丽而缓慢，仿佛说话之人正舒适地靠在王座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台下的一切。
“晚上好，各位辛勤的执法者。”
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攫住了心神。
“首先，请允许我表达诚挚的谢意，感谢你们，替我清理了组织内部不甚安分的…‘杂音’。” 那个声音轻轻笑着，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仿佛伯爵的落网不过是他弹指间拂去的一粒尘埃，“他总是自以为是地在我眼皮底下搞些小动作，实在令人困扰，你们的效率，值得赞赏。”
周幸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雷晋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作为回礼，我有一份小小的‘礼物’，敬请笑纳。” 龙形图腾微微闪烁，“这是你们一直想追查的，关于某个躲在阴沟里，靠贩卖他人性命牟利的‘小角色’的全部信息，希望…你们玩得愉快。”
话音落下，屏幕上的龙形图腾骤然消失，与此同时，所有设备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但主屏幕上自动弹出的一份详尽的档案资料，清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档案首页，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证件照，旁边赫然写着——永光电机厂前厂长，吴永志（老板），下面附着他的身份证照片、近期住址、甚至近几年的资金流向，连他私下联络的亡命徒名单都列得清清楚楚。
“周…周队！”刘海几乎是扑到操作台前，手指飞快敲击，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信息源无法追踪！这份档案…太详细了！包括他可能藏匿的地点、经手过的部分交易记录、甚至…甚至一些我们之前完全没掌握的关联人员！”
一瞬间，指挥中心炸开了锅。
“吴永志？真是他？！”
“这…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查‘老板’？”
“那个声音是谁？白龙吗？他这是什么意思？借刀杀人？”
“这份资料能信吗？会不会是陷阱？”
怀疑、惊悚、愤怒、难以置信…各种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白龙这一手，不仅展现了他对警方动向了如指掌的可怕情报能力，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将警方视为清理门户工具的极致羞辱。
与此同时，桑榆能感觉到意识深处，桑影那份挫败感：【合该如此，我早该想到，白龙既然能弑父上位，又岂会是泛泛之辈。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全掌控组织资源，这份心狠手辣，这份雷霆手段......】
桑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我竟还以为这次是能抓到他的机会，真是可笑。】
赵刚猛地一拍桌子，嗓门震得人耳膜发嗡：“管他娘的是不是借刀杀人！这吴永志老子抓定了！这下看他往哪儿跑！”
周幸以没说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眼神沉得像深潭。
他盯着屏幕上吴永志的照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白龙不会平白无故送这么大的 “礼物”，这背后一定藏着更深的局。
“先别慌。” 周幸以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得像定海神针，“刘海，立刻核对吴永志信息的真实性，重点查资金流向和亡命徒的落脚点；雷队，伯爵就交给你们三组了，务必问出他知道的所有‘罗曼什’内幕；赵队，你们二组对老板的案子最熟悉，这份资料的真伪核查和后续抓捕，就拜托你们了。”
赵刚重重点头：“放心，这老小子跑不了！”
“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指挥中心里的慌乱渐渐散去，重新恢复了井然有序。
然而，就在指令刚刚下达，众人准备分头行动之际，指挥中心的门被推开，张学民站在门口，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直接锁定周幸以，声音低沉：
“周幸以，还有桑榆，”他顿了顿，视线在桑榆身上停留了一瞬，“你们两个，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张局便转身离开。
周幸以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桑榆也跟着应道：“是。”
两人跟着张学民走出指挥中心，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雷晋摸了摸下巴，皱着眉说：“张局这脸色，跟吃了枪药似的，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刚挠了挠头：“按理说抓了伯爵，又拿到吴永志的线索，是好事啊，怎么还跟要骂人似的？”
刘海盯着屏幕上的信息，小声嘀咕：“难道…… 吴永志的信息有问题？还是白龙又耍了什么花招？”
没人能回答这些问题，指挥中心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每个人心里都打了个问号 ——
这场看似胜利的围猎，到底是结束，还是另一个更大危机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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