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要去看吗？

距离白龙提及要引入“核心记忆刺激”又过去了一段时日。

这两日，桑榆与桑影在每一次“共鸣”测试中都如履薄冰。她们像在悬崖边行走的舞者，刻意将“进展”控制在一种平稳却不过分惊人的节奏上——既要让白龙保持兴趣，又得避免过早触碰那危险的核心记忆领域。

某天晚上，测试刚结束，白龙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让她离开。他悠闲地靠在控制台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金属台面，发出规律的轻响。那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倒计时的钟摆。

“说起来，”他忽然开口，语气轻描淡写，目光却像手术刀般锁住桑榆的每一寸表情变化，“有个消息，你或许会感兴趣。”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目光锁定桑榆，缓缓道出：“你那位前领导，周幸以，命挺硬的，心脏被捅了一刀，居然还被抢救过来了，听说前几天已经苏醒，而且……恢复得还不错。”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桑榆的心脏在胸腔里狠狠一撞，一股混杂着狂喜与尖锐痛楚的情绪如海啸般冲上头顶，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死死咬住牙关，将所有翻涌的情感强行摁回意识最深处，连一丝涟漪都不敢泛起。她清楚地知道，此刻任何一个细微的失控，都会让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意识深处，桑影也瞬间紧绷，传递来的不是宽慰，而是尖锐的警报：【他在试探！用周幸以的生死来测试你对桑榆这个身份的剥离程度！反应过度，就是满盘皆输！】

电光石火间，桑榆彻底明白了白龙的恶毒用意。他不需要看到悲伤或关切，那属于“桑榆”。他想看到的，是“夜莺”该有的反应——对旧日羁绊的漠然，甚至是对未完成任务的冷酷评估。

她缓缓抬起眼，脸上没有任何属于“桑榆”的震惊或动摇，反而勾起一抹极其冷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丝极淡的、仿佛听到无关紧要消息的漠然，“看来我上次下手，还是不够果断。”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评估猎物般的审视，看向白龙：“先生告诉我这个消息，是觉得他活着……是个麻烦吗？”她顿了顿，吐出冰冷的字眼，“您需要我去补上一刀，确保他彻底安静么？”

这个反应，显然超出了白龙简单的预期。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讶异，随即被更浓烈的兴趣取代。他向前一步，几乎与桑榆面对面，试图从她瞳孔深处挖掘出任何伪装的痕迹。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消毒水与某种冷冽香料的气息压迫而来。

“你想去吗？”他反问，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与审视，“去见见这位……曾经或许对你颇为关照的前任指挥官？”

桑榆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她让眼神保持着那种冰冷的、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杀戮欲，这是“夜莺”该有的状态。

“谈不上想或不想。”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任务目标，“如果他活着会影响先生的计划，清除隐患是理所当然，如果他无关紧要……”

她耸耸肩，一个略显轻佻的动作，“让他活着体验一下被背叛和无力复仇的痛苦，似乎也不错。”

她将选择权，连同评估周幸以威胁程度的判断，轻巧地抛回给了白龙。

白龙静静地注视了她足足十秒，房间内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交锋伴奏。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愉悦，甚至带着几分发现珍宝般的赞叹。

“有意思。”他抬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但在最后一刻停住，指尖转而轻轻拂过她束起的长发，动作带着一种看待所有物的亲昵，“你比我想象的……进步得更快，看来，她的退避，比数据显示得更彻底。”

他收回手，踱开两步，仿佛在思考，优雅的步伐在光洁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周幸以……暂时活着比死了有用，一个充满愤怒和执念的复仇者，能很好地牵制国际刑警的注意力。”他停下脚步，侧头看她，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纵容的、看待自己得意作品的光芒，“不过……如果你觉得无聊，想去亲眼看一看他的惨状，亲自确认一下你的作品，顺便……给我们的周支队长送点慰问……”

他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残忍的弧度。

“想去玩玩也行，我会让凯尔安排，不过记得……”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界限，“玩够了，就回来，这里，才是你的归处。”

“是，先生。”桑榆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眸中可能泄露的任何复杂光芒，语气恭敬而顺从，“我会记住。”

白龙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走出“沟通室”，桑榆保持着“夜莺”应有的、略带冷傲且松弛的步伐，直到回到那间复刻的卧室，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缓缓滑坐在地，指尖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而是剧烈压抑后的生理反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巨石落地般的沉重。

【我们或许过关了。】桑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他相信了你的反应来自于我的意志，相信桑榆的情感正在被有效剥离。】

“但他给了我们一个外出的机会。”桑榆在脑中回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很快被她强行压下，“一个……可以去确认他安危的机会。”

这“确认”二字，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愧疚、担忧，以及一丝渺茫的希望。

【这也是最危险的陷阱。】桑影异常冷静地指出，【他绝不会真的让你单独行动，凯尔的陪同，既是保护，更是监视。这既是对你忠诚度的终极测试，也可能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局。如果我们有任何试图联系周幸以或传递消息的举动，都会立刻暴露。】

桑榆闭上眼，周幸以苍白着脸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再次浮现，与想象中他劫后余生、却不得不面对“背叛”伤痛的模样交织在一起。心脏的位置传来细密的、真实的疼痛。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时，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决断，“这是一次在敌人监视下的‘演出’，我们不仅要去看，还要在他眼皮底下，演完这场‘夜莺探望昔日战友惨状’的戏码，要让白龙觉得，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并且……进一步取悦了他。”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被精心打理过、却毫无生气的庭院景观，阳光很好，却照不进心底。

“而且，这也是一次机会，一次……近距离观察凯尔如何运作，观察这座岛屿与外界的联系，观察白龙势力触角的机会。”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像淬了冰的刀锋，“哪怕只是多看到一点，多记住一点，都可能在未来，成为撕破这张网的关键。”

桑影沉默了片刻，表示同意。【没错，风险与机遇并存，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完美的剧本，一个冷酷的、符合夜莺人设的、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探望方案。】

几个小时后，凯尔敲响了房门。他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作战服，金发一丝不苟，碧色的眼瞳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像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机器。

“夜莺，”他公事公办地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白哥吩咐，如果你有兴趣，明天可以安排你去探望周幸以，我会全程陪同。”

桑榆打开门，已经恢复了那副冷冽的模样，她看着凯尔，眼神淡漠，如同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准备好车。”她吩咐道，语气自然，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指使意味，仿佛她本就是这里的主人之一，“我想看看，我留下的印记，恢复得怎么样了。”

凯尔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快得如同错觉，随即颔首，语气依旧平稳：“随你。”

门再次关上。

桑榆知道，舞台的帷幕已经拉开，唯一的观众正坐在幕布之后，用审视而期待的目光凝视着舞台中央。而她们，这两个被逼至绝境的演员，必须奉上一场无可挑剔的、足以以假乱真的表演。

明天，她将亲眼去确认那个人的安危。

却要以最伤他的方式，将另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捅进他可能才刚刚开始愈合的心脏。

~~我是分割线~~

【作话小剧场：看监控的疯狂吐槽】

周幸以（抱着平板看机房监控回放）：“她这个冷笑的弧度比平常提高了3.2度！看这个眼神，杀戮欲数值明显有演的成分！”

赵彦辞（无奈地量体温）：“39度8，怪不得开始说胡话了。”

林佳（递退烧药）：“老大，你从昨晚让刘海把机房监控拷给你，就开始逐帧分析桑榆的微表情，眼科需要挂号吗？”

周幸以（激动地指着屏幕）：“这里！她给我补刀的时候左手小拇指颤了0.1秒！这是我们的暗号！”

赵彦辞（冷静地翻病历）：“病历上写的是刀伤，不是妄想症。”

（护士长探头：“周警官，心理科会诊单到了。”）

周幸以（裹着被子坚持）：“她明明在用睫毛摩斯密码告诉我‘等我’！这个眨动频率是‘忍’字！”

众人齐声：“医生！该换退烧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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