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大胆猜测
洛城市局，重案一组办公室。
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林佳一脚踹飞挡路的转椅，金属滚轮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啸，她抓起桌上未开封的薯片袋，“咔嚓”一声捏得粉碎——包装袋崩裂的脆响里，细碎的薯片渣簌簌往下掉。
额角的纱布随着动作翘开一角，露出底下泛红的伤口，眼底却烧着两簇更烈的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装模作样！”林佳的声音劈开凝滞的空气，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带着淬了冰的戾气，“戴个破假发换身衣服，看我的眼神跟看路边的石头没两样！贺知章那条老狗，跟在她屁股后面溜得比谁都快！”
她猛地抡起胳膊，捏爆的薯片袋精准砸进垃圾桶，塑料袋破裂的脆响吓得李铭一哆嗦。
“我追上去的时候还傻了吧唧地想——万一是误会呢？万一是被人胁迫的呢？”林佳扯着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笑容里又酸又涩，突然抬手指向茶水间，声音陡然拔高，“结果人家反手就把我撂倒了！知道什么叫心寒吗？就是想起我还教过她泡我最拿手的蜂蜜柠檬茶！带着她吃遍后街所有摊子，连我姥姥秘不外传的牛肉酱都分了她半罐——那可是我姥姥特意给我留的！”
她狠狠踹了桌腿一脚，实木桌子“哐当”一声晃悠，桌上的文件都跟着震颤：“现在倒好！周队手把手教她查案，她反手就给周队捅一刀！我掏心掏肺对她好，她给我脖子留这道淤青！这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只剩林佳粗重又难过的喘息。刘海默默把桌上的陶瓷杯往远处挪了挪——那是桑榆去年送林佳的生日礼物，此刻杯身上的碎花图案看着格外刺眼。
林佳抓起李铭桌上那包未拆封的饼干，“嘶啦”一声撕开包装，恶狠狠咬掉半块，腮帮子鼓鼓的，含混不清地怒吼：“别让我再碰见她！否则我非把她摁进麻辣烫锅里，加双倍辣椒加双倍麻，给她涮得明明白白、清清醒醒不可！”
李铭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
他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在他被“胖大海”炸一身污秽时，那个默默扔来一条干净毛巾、还递了包纸巾的身影。那个温和又安静的桑榆，与此刻林佳描述中冷酷无情的叛徒形象，在他脑海里激烈冲撞，却始终无法重合。
刘海坐在电脑前，手指悬在键盘上，屏幕里是监狱附近模糊的监控画面，那辆接应的黑色越野车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没留下任何清晰线索，仿佛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
这让他不禁想到了徐宇，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贺知章的案子证据链完整，早就结案了。”刘海继续说道，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桑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劫走他，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这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周密计划的行动。”
“周队一直不相信她是真的背叛，我其实也还抱着一丝希望，现在倒好，这点希望小苗直接被她连根拔了，还踩了两脚！”林佳喝了口水缓了缓，脸上又是难过又是愤怒，那神情看着又哭又笑的，说不出的憋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缉毒支队的陆峥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显然是来协调案情的。
他刚好听到林佳最后几句话，脸上那副惯常的阳光笑容瞬间收敛，眉头讶异地挑起，眼神里却藏着点兴味。
“等等……打断一下，”陆峥几步走到人群旁边，目光先扫过林佳脖子上显眼的乌青，又掠过众人难看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们刚才说的是……桑榆？就那个让你们一组上下念念不忘、又爱又恨的叛徒？她不但敢劫狱，还把你们警花给放倒了？”他尾音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还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他摸了摸下巴，像是回忆起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战意，嘴角的笑容更浓了：“啧，看来我上次跟她过招，她还是留了手啊？行啊，能让你们一组全员栽跟头的人物，我现在是真有点兴趣了，想再会会她。毕竟，”他语气带着点调侃，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认可，“她的身手，是真的漂亮，比我见过的不少男警员都利索。”
这话像火星掉进了油桶，瞬间点燃了林佳的怒火。
“陆队！”林佳气得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核桃，核桃壳碎片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那种叛徒，就该直接抓捕归案，依法严惩！你还在这欣赏起她的身手了？要不要给她鼓鼓掌、颁个奖啊？”
李铭也忍不住皱眉：“陆队，您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她那叫袭警！是严重的犯罪行为，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连一向沉稳的刘海都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幽幽补了一句：“陆队，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别具一格，让人意想不到。”
陆峥脸上那副欠揍的笑容丝毫未变，摊了摊手：“别激动嘛，各位，我这不是在客观评估对手实力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懂不懂？”
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神色瞬间正色下来，“说正事，我们支队盯上一条暗线，有个刚落网的小头目神神叨叨地提到一个词——'虚空盛宴'，听着像什么邪教口号，但线报显示，可能跟新型毒品或者某种非法技术体验有关，我们这边的技术追踪……遇到点麻烦，卡壳了。”
他转头看向刘海，露出一个灿烂得近乎谄媚的笑容：“刘大佬，帮个忙？借你两天时间，帮我们挖挖这个'虚空盛宴'的底细？就两天，多一天都不麻烦你。”
林佳三两口吃完手里的核桃仁，把壳精准地投进角落的垃圾桶，拍了拍手：“借人可以，拿桑榆的线索来换，不然免谈！我们一组的人可不能白借，总得有点好处。”
陆峥会意地点头，掏出手机：“得，我这就跟老周报备，不过说真的，”他突然压低声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变得严肃，“桑榆这次突然现身，又偏偏挑在这个时间点，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
城西的独栋别墅区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周幸以的住所隐在一片光秃秃的梧桐树后，安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这栋三层别墅采用了特殊建材，墙体内部嵌有电磁屏蔽层，窗户是特制的防弹玻璃，整栋房子的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堪称顶尖，连苍蝇都难飞进来一只。
书房位于别墅顶层，周幸以坐在宽大的实木书桌前。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冷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勾勒出他紧抿的唇角和深邃的眼眸。壁炉里跳动的火焰为房间增添了几分暖意，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凝重。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左胸处的绷带轮廓在柔软的布料下若隐若现，那是被桑榆所伤的地方。
桌上的手机屏幕不时亮起，内部通讯群组里，林佳情绪激动的文字和陆峥插科打诨的留言交替刷新，格外热闹，与书房里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周幸以的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轻轻摩挲，最终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只是将手机锁屏，轻轻放在一旁。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雪花落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珠，留下一道道水痕。别墅周围安装了最新的反监听设备，确保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被外界窃听，他可以放心地思考。
他知道桑榆出现了，知道她劫走了贺知章，知道她打伤了林佳，也知道她伤了自己。
但他没有像林佳那样愤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不解，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疑虑压在心头。他缓缓走回书桌前，打开了那台加密的笔记本电脑，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调出了贺知章的全部卷宗，一页一页仔细翻阅。
“不对劲……”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这个新龙首，从我们之前交手的记录来看，他从不做无谓的事，每一步都有明确的目的，绝不会平白无故让桑榆去劫狱。”
他想起陆峥刚刚发来的消息，眉头微微蹙起：“林首长说此人能让世界范围内那么多权贵大佬为他遮掩，那么他……手里一定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技术，足以让那些人趋之若鹜。”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陆峥”两个字。
周幸以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将手机夹在肩颈间，双手继续在键盘上飞快操作，目光仍紧盯着屏幕上的资料：“说。”
“老周，听说桑榆的事了？”陆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难得的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带着几分严肃。
“嗯。”周幸以的回答简短有力，惜字如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陆峥的语气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调调：“我说，你这伤还没好利索吧？要不要我过来看看你？顺便带点吃的，我妈正好寄了点人参过来。”
周幸以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少来这套，你哪次说来看我，不是来蹭饭就是来挖人？这次又想打什么主意？”
“哎哟，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关心老同学、老战友嘛！”陆峥的声音带着点委屈，随即又严肃起来，“不过说真的，桑榆这次的动作，你怎么看？真就跟所有人想的一样，她彻底叛了？”
周幸以的目光落在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上——那是陈远案卷宗里的一段记录，提到陈远在被审讯时曾出现过短暂的意识迷茫状态，持续时间不超过三秒，但足够异常，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太紧张，没当回事。
“陆峥，”周幸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你知道陈远接受审讯时的异常表现吗？那段突然的意识断片，像被人操控了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陆峥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没了半点玩笑意味，带着难得的凝重：“听赵法医提过一嘴，当时没在意，以为是他心理素质差。”
“如果新龙首掌握的技术，是和脑域有关呢？”周幸以调出更多相关资料，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如果他能够入侵甚至操控人的意识，让别人按照他的指令行事呢？”
“等等，”陆峥打断他，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甚至拔高了几分，“你不会是想说，桑榆其实被控制了吧？所以她才会劫狱、袭警？”
“这只是猜测。”周幸以的视线扫过屏幕上桑榆的照片，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眼神清澈的战友，如今成了最大的谜团，“但如果这个猜测成立，很多疑点就说得通了，为什么那么多权贵要庇护新龙首，为什么桑榆会突然背叛——她不是自愿的，是被操控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电话那头的陆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多年的老对手、老战友，彼此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
“我需要刘海协助调查。”陆峥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个案子的危险程度就远超我们的想象了，这不是普通的毒品案，这可能涉及到……”
“涉及到人类意识的最后边界。”周幸以精准接上他的话，目光深邃如夜，“没问题，但有个条件——所有发现必须第一时间同步，我要知道，桑榆到底在做什么，那个组织到底在谋划什么，一丝一毫都不能隐瞒。”
“放心，有进展第一个告诉你，绝对不藏私。”陆峥承诺道，随即语气又轻松了几分，带着点调侃，“不过老周啊，你这想象力什么时候这么丰富了？意识操控？听起来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桥段，太玄乎了吧？”
周幸以的视线落在书桌一角那个褪色的相框上，相框里是一组队里的合照，桑榆站在最边上，笑得很腼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有时候，现实比电影更荒诞。记得大二那年吗？我们一起侦破的那个校园盗窃案，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是那个好学生干的，但最后……”
“最后证明你是对的，那家伙就是利用了所有人的刻板印象。”陆峥接话，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怀念，“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老周，你得答应我，别一个人硬扛，你那伤还没好。桑榆的事……我们都很难受，但你也得保重自己，别到时候案子没破，自己先垮了。”
挂断电话后，周幸以继续在数据库中搜索，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动，屏幕上的代码和资料不断刷新。
他的目光坚定，如同以往每一次面对困境时那样，无论前路有多难，他都要查明真相，把该带回来的人，一个不少地带回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急促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簌簌”的声响。
周幸以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调出了桑榆的个人档案。照片上的她眼神清澈，笑容温暖，与如今那个代号“夜莺”、冷酷无情的女人判若两人。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轻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庞，眼神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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