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要是咱们能在这建起一座城邑就好了
李陵的话让伏飞和浑屠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习惯了按照贵族老爷的规矩行事，从未想过这些条条框框还能被如此灵活地绕过甚至利用。
伏飞和浑屠对视一眼，似乎觉得这个思路有些新奇，但仔细想想，又并非完全不可行。
“妇人和小子......旅帅，这倒是个路子。”
伏飞琢磨着：“乡亲们家里那些半大小子能够出来挣些嚼谷，想来乡亲们是很乐意的。”
“至于妇人嘛，她们本就靠浣纱补贴家用，况且浣纱也不是天天有活，给谁做工不是做。”
浑屠端起酒碗猛灌了一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旅帅，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这个道理。”
“那些苍蛮确实分属不同部落，互相之间还经常打来打去。”
“还有周边的那些山匪，我们免费帮袁阳剿了他们，袁阳恐怕谢咱们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管咱们。”
“甚至，我们剿了那些山匪后，还可以自己伴作山匪，收过路那些商贾的过路费。”
浑屠越说越兴奋，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咱们往山路上一堵，那些商贾为了保命，肯定乖乖交钱。”
“这可比卖豆腐，酿酒来钱快多了。”
“袁阳那老小子，咱们帮他剿匪，他得承情，咱们自己扮匪捞点外快，他就算知道了，说不定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他正说得起劲，手舞足蹈，却发现对面的李陵并没有附和，反而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并不严厉，却让浑屠莫名的心里发毛，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最后讪讪地停了下来。
浑屠讪笑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问道：“旅......旅帅，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我什么地方说错了？”
李陵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浑屠，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们说过什么？”
他端起陶碗，轻轻抿了一口浊酒：“我们日后，是要做大事的，甚至是要夺取天下的。”
“要做成这等大事，仅仅能打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在道义上能够站得住脚。”
“如果你是普通的百姓，你能接纳一个曾经干山匪买卖的实力，来统治你吗？”
“假扮山匪，收过路商旅的过路费？”
李陵嗤笑一声：“来钱是快，方便是方便，可然后呢？”
“我们的名声会变成什么样子，在百姓眼里，我们和那些真正杀人越货的山匪有何区别？”
“在那些日后可能投靠我们的贤才志士眼里，我们就是一伙目光短浅，只知劫掠的乌合之众。”
“我们要的是天下人心，不是那几串铜钱。”
“今天我们能为了钱扮山匪，明天别人就会说我们为了地盘也能背信弃义。”
“一旦名声脏了，想洗都洗不掉。”
“到时候，除了一些想着打家劫舍的山匪会来投奔咱们，谁还敢真心投奔咱们？”
“我们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们和那些祸乱地方的山匪流寇，是不一样的。”
“另一方面，如果你是来咱们这做买卖的商贾，一听说咱们这山匪横行，你还会来咱们这吗？”
“没有那些商人，我们怎么把我们那些正当的生意做大做强。”
“我们不仅不能劫掠那些商贾，我们还要保护商路的畅通。”
“这样才能繁荣我们的地盘，也能借着那些商人，把咱们的酒水什么的卖往更多的地方，那才是长远之计。”
浑屠被李陵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念头有多么短视。
浑屠讪笑了两声：“旅帅，是我糊涂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李陵见浑屠是真的听进去了，脸色缓和下来，重新露出笑容：
“知道错就好，记住，我们要做的是猛虎，啸傲山林，让百兽敬畏，而不是做偷偷摸摸的豺狗，为了一点腐肉沾一身腥臊。”
“赚钱的路子有很多，但底线不能破。”
“酿酒，乃至日后可能的其他工坊，虽然慢些，但赚得堂堂正正，还能惠及乡里，收拢人心，这才是王道。”
浑屠连连点头：“明白了，旅帅，以后我一定多动脑子，绝不再出这种馊主意。”
李陵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伏飞，你心思细，负责留去村子里招募乡亲筹建酿酒工坊的事情。”
“工坊就建在咱们的寨子外面，距离村子也不远，乡亲们望来也方便。”
“工钱的话，一天一文钱，该怎么做，我会教你。”
“诺！”伏飞郑重应下。
李陵转头看向浑屠：“你兄弟进山操练打猎时，遇到那些打猎的山蛮可以尝试接触一下，不必动武。”
“先尝试着释放善意，通过跟他们换些山货的方式来建立信任。”
“另外，让手底下的人收集一些周边山匪的情报，咱们哪天有空的时候，就去剿了他们，顺便还能拿他们来练练兵。”
浑屠兴奋地搓着手：“旅帅放心，包在我身上，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
接下来的半个月，在李陵的指导下，方方面面都在稳步推进。
豆腐生意在许杰的操持下，已然成为了绢邑乃至周边区域的一桩新奇事物。
李陵采用了简单的批发零售模式，不仅本村的村民会来购买。
周边村落和县邑里的小商贩，每日清晨便会赶着驴车或挑着担子来到营寨外，批量购入豆腐，再运往各处贩卖。
甚至连邻近卫国边境的一些村落，也有小贩冒险越过的边界，前来交易。
起初那些小贩都是翻山越岭，偷偷越境，跟做贼似的。
李陵给负责边境关卡守卫的甲士塞了些钱后。
边境关卡的守卫们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那些小贩正大光明的赶着牛车从关卡处出入境了。
每日营寨前都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刨去豆子，柴火等成本，豆腐生意每日都能稳定获得超过万文的净利。
有了资金的支持，酿酒作坊的筹建也很顺利。
伏飞按照李陵的吩咐，在营寨外靠近村子的地方选了一块平整土地，召集了村里一些春耕之余有空闲的乡亲。
在李陵的亲自指导下，搭建起了简易的工棚，垒起了灶台和发酵用的池窖。
李陵并没有一开始就追求规模，而是先小批量试验。
同时让伏飞留意其中手脚麻利，头脑灵活的人，作为日后扩大生产的骨干。
工钱一日一结，从不拖欠，这让前来做工的村民们都干劲十足，也对李陵这位旅帅更加信服。
另一方面，浑屠按照李陵的指示，跟一些山蛮猎户建立了联系。
起初对方十分警惕，但几次三番后，有两个位于苍山边缘的小部落似乎放下了些戒心。
开始愿意用猎到的野物，采集的山珍草药来交换盐和豆腐。
虽然交易量很小，但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浑屠每次都严格约束手下，绝不强买强卖，更不动武，双方的信任也在不断加深。
同时，浑屠派出的探子也陆续带回了一些周边山匪的情报。
大小规模、大致活动范围、老巢可能的方位……
这些信息都被仔细记录下来，呈报给李陵。
半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悄然发生着变化。
李陵的营寨，不再仅仅是一个军事据点，更开始像一个微小而充满活力的经济和政治中心。
......
夕阳西下，将营寨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陵和伏飞并肩站在简陋的寨门楼上，俯瞰着下方。
寨门外，比半月前热闹了何止数倍。
豆腐工坊和新建的酿酒工棚前，还有不少村民在忙碌或结算工钱。
几个来自邻国的行商正指挥着手底下的人将成板的豆腐、臭豆腐、腐乳等商品装上牛车。
更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穿着简陋皮袄，明显是山蛮打扮的人。
正用背篓里的兽皮和山货，跟浑屠手下的一个什长交换着盐块和豆子。
人声嘈杂，充满生机，但也显得原本还算宽敞的寨门前空地有些拥挤和凌乱。
伏飞看着这番景象，脸上既有自豪，也有一丝忧虑，他忍不住感叹道：
“旅帅，您看这人来人往的，虽是好事，可咱们这寨子……感觉都快装不下了，进出也有些不方便。”
“要是……要是咱们能在这建起一座城邑就好了，有高大的城墙，宽敞的街道，专门的市集……”
李陵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远眺着苍茫的群山和广阔的田野，嘴角微微上扬：“建城邑？伏飞，你的心倒是变大了，不过……”
“或许日后，也并非没有可能，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想要建城邑还不简单，日后想办法挑拨一下绢邑国跟邻国的关系。
只要打起仗来，日后越来越依赖自己手底下这只雇佣军的袁阳。
还不是自己开什么条件，他都得应着。
正在这时，一名亲兵便匆匆登上寨门楼，抱拳禀报：
“旅帅，寨子里来了一个鄅（yu）国行商，说是有要事求见旅帅。”
“鄅国的行商？”李陵眉梢一挑，与伏飞对视一眼。
这些行走四方的商人消息灵通，是他们了解外界的重要窗口，也是他们目前重要的财源之一，自然不容怠慢。
“走，咱们去见见。”
李陵整理了一下衣袍，向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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