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帝师被投入死牢

让程子儒万分惦念的懿祥宫里，烛火在鎏金蟠螭灯罩中幽幽跳动，将幔帐上的百子千孙图映得影影绰绰。姜蓉躺在堆绣锦衾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御风玄甲上的饕餮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正俯身凝视她，眉心拧成一道深壑，连护腕上的银钉都沾着未拭净的血迹。

“娘娘，您醒了！”碧玉带着哭腔扑到床沿，扯得幔帐上悬着的安神香囊一阵摇晃。乳母忙按住碧玉的手，浑浊的眼底泛着水光：“祖宗保佑，可算醒过来了。”

姜蓉动了动手指，锦被下滑时带起一阵钻心刺痛。她这才发现胸前缠着层层白布，药香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子儒呢？子儒在哪里？”声音出口竟嘶哑得不像自己。她撑着肘欲起身，肩胛骨刚离了软枕便天旋地转，冷汗霎时浸透中衣。

御风的手掌隔着锦被压住她肩头，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玉瓷：“别动。”

“程大人他，他……被摄政王押走关进了王府大牢。”乳母回答道。

“王府大牢？为什么是王府大牢？怎么没送去刑部？”姜蓉急问道，“刑部尚在皇帝手中，赵承天他凭什么……”话未说完便呛出一串咳嗽，震得伤口渗出血色，在素纱中衣上洇出点点红梅。

“别动！伤口才刚包扎好。摄政王说程大人要刺杀皇上，事关重大，要亲自审问……”乳母颤声道，“还说，要等弄清楚背后是否与人勾连，再押送刑部定罪。”

姜蓉看向御风，眼神焦急，猛地攥住他的护腕，指节抵在冰冷的鳞甲上，“摄政王这是根本没打算交人，御风……”

“娘娘安心，下官今夜出宫去打探一下，你先别急。”御风安抚道。

“不，我不放心，御风我要你现在就去，把老师到底是死是活都问出来，我要你亲自保证老师的安全，不然，不然本宫就亲自去……”姜蓉边说边作势还要强撑着起来。

御风叹了口气，双手按住姜蓉，看着她的眼睛：“娘娘放心，我这就去保护老师的安全，你好好的，可以吗？”

御风的目光郑重，倒是让姜蓉有了丝安全感平静了下来。御风交代乳母和碧玉照顾好姜蓉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

姜蓉看着御风背影，转头看向碧玉，“我记得我手上晕倒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娘娘当时中剑倒下，殿上一片混乱。是侍卫长大人冲过去敲晕了程老师，把娘娘救起，带回了懿祥宫。”碧玉老老实实言简意赅地答道。

“敲晕？为什么要敲晕？真的是侍卫长干的吗？”姜蓉不解。

“娘娘别误会，还好侍卫长大人反应快，不然程老师就要被御林军当场诛杀了！”乳母看姜蓉要误会的样子，赶紧解释道。

碧玉忙学着摄政王的样子端着架子粗着嗓子学到：“这逆贼要刺杀皇上！御林军何在？”

乳母跟着解说：“此时殿外御林军闻声冲进殿内，持剑将帝师团团围住。”

碧玉继续学摄政王：“乱臣贼子，居然想刺杀皇上，杀无赦！”

碧玉刚说完，姜蓉已经咬牙切齿：“刺杀皇上？摄政王真是好险恶的用心！”

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来铁靴踏地的闷响，惊得烛火都晃了三晃。

“太后何在？”

这一声在场的三个人都大惊失色，进懿祥宫这么如履平地的除了摄政王不做第二人想。

果然，摄政王蟒袍上沾着夜露闯进来，腰间螭龙玉带钩撞得叮当乱响。

碧玉与乳母慌忙去拦，“王爷，太后刚刚转醒，太医说还需休息！”乳母话音还未落，两个人就被他振袖掀得踉跄后退，一瞬间，这个嚣张的男人已掀开三重鲛绡帐，携着寒气坐在了榻边。

“可还疼？伤势可有大碍？”摄政王伸手欲触姜蓉苍白的脸，却在半空生生顿住，转为攥住锦被一角。烛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明明是最凌厉的眉眼，此刻却像藏着困兽。

姜蓉偏头避开他气息，盯着帐顶垂落的五福络子冷笑：“王爷刺这一剑时，倒不见这般心慈。”然而一转念，她突然撑起身，任伤口崩裂也浑不在意，染血的指尖揪住他蟒袍前襟：“王爷，你刺伤了本宫，只要你把程子儒给放了，本宫就不计较了。”

“你就这么在乎那个面首？他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摄政王眸中戾气骤起，反手扣住她手腕按回枕上。织金褥子被掀开一角，露出底下染血的帕子。他忽然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他如今是行刺皇上未遂的死囚，要想本王留他一命，除非你答应嫁给本王！”

姜蓉望着帐顶晃动的明珠，此刻喉间腥甜翻涌，假装支撑不住，猛咳嗽两下，微微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已噙了虚弱的笑看向摄政王，“这件事容我想一想，本宫现在头晕的厉害，王爷不如先回吧。等本宫想好了再答复与你。”

“思量？”摄政王嗤笑着直起身，腰间玉珏撞在床柱上铮然作响。他抬手抚过姜蓉散在枕上的青丝，看了看姜蓉虚弱的样子，沉吟了一下，“那本王就等你答复，太后且好生休养。只是……”摄政王突然眼露寒光，“可不要让本王等太久，毕竟……”缠绕在指间的发丝被窗隙漏进的夜风吹散，“死牢里的人可等不了多少时日……”

姜蓉故作镇定：“那是自然。”

殿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姜蓉抓起枕边玉如意就要掷，却被碧玉哭着拦下。“娘娘身体要紧啊！”小宫女跪在脚踏上，额头抵着织金地毯，“程大人还等您救命呢……”

姜蓉怔怔望着掌心掐出的月牙印，虚弱地叹了口气。她摸索着从枕下掏出个褪色的香囊，里头装着子儒赠的梅花笺——那日他红着耳尖说“臣愿做娘娘袖中墨……”，如今墨痕未干，人已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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