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帝师只能活三天

帝师染血的唇角扬起讥诮弧度，单薄身躯忽然爆发出骇人力量。他撞向铁栏的刹那镣铐铮鸣，腕骨裂响混着嘶吼在石壁间回荡：“这很难理解吗？既然我是太后的面首，那太后生的孩子，就有可能是我的骨血啊。”

摄政王当即就暴走了，瞬间红了眼睛。“他说的可是真的？我要杀了他，也要杀了那个孽种。”

姜蓉反手握住摄政王腕骨，指尖抚过他暴起青筋的手背：“王爷，你冷静下，他也说了，只是可能，那算下时间，大皇子更可能是王爷你的骨血啊。”

摄政王突然松手，姜蓉踉跄跌坐在地。他抚过剑柄螭龙纹，暴戾眸光扫向帝师：“既如此，这个人本王不能放了，若他真的是大皇子的生父，我一定要杀了他。”

姜蓉急了：“那我要是能证明大皇子是你的骨血呢？”

摄政王沉吟了一下，“那我就按照之前承诺的，放了他。”

“好，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给你证据。”姜蓉扶着滴水的石壁起身，她最后瞥向帝师时，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是不是最后一眼，她现下什么都无法保证，只能是能看一眼看一眼了。

“你放心，在证据出来之前，我不会动他，但你要是拿不出来，大皇子和他，本王都不会再留。”摄政王掷地有声。

铁门轰然闭合的余震中，帝师忽然将额头贴上冰冷石壁。墙缝渗出的寒露混着眼角温热，在满地狼藉里蜿蜒成朱砂小楷——恰似那夜她醉后，在他掌心写下的“长相守”。

姜蓉又气又急地回到懿祥宫，本来伤就没好，强撑着出门，伤口裂开了不说，主要是心理打击过大，程子儒跟她简直一点默契也没有，她难不成会真的委身摄政王？当然是先把他救出来再脱身啊，她一个堂堂太后，摄政王还能将她如何？看程子儒的状态，苦是没少受，姜蓉是一边心疼一边气他不懂自己。

古代的文人真的是一根筋，她姜蓉在程子儒身上算是见识到了，这一刻从小文言文里学的关于舍身取义的含义具象化了。

此时懿祥宫寝殿的茜纱窗被暮春暖风掀起，姜蓉宫装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几片零落的海棠。乳母接过宫女送来的药盏正要上前，被她扬手掀翻的玛瑙珠帘打在鎏金鹤嘴香炉上，叮当乱响。“娘娘，您出门已经错过一顿药了呀。”乳母叹气，交代宫女重新去熬来。

“这个程子儒，简直疯了……”姜蓉一拍紫檀木案几，震得青瓷笔洗里墨汁晃荡，“自己不要命便罢了，还要连累大皇子。”

乳母瞥见她肩胛处洇出血色的绷带，重重地叹气：“娘娘恕罪，老奴冒死也要说，娘娘如此任性如此不顾及凤体，可曾想过大皇子？娘娘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可曾想过大皇子以后还能靠谁？”

姜蓉叹口气，沮丧地跌坐在青鸾衔珠的织锦软垫上，伤口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嘶”地一声，春阳透过缠枝牡丹窗棂在她鬓边金步摇上碎成光斑。她突然攥住案角垂落的流苏穗子：“乳母，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现在这个情境，本宫就算搭上自己，眼看着也护不了所有人的安全了……”

“娘娘莫急，天无绝人之路……”乳母劝道。

“可是假的真不了，造假还要让人相信，尤其是精明的摄政王，难不成老师他，就真得救不回来了吗？”说到这，姜蓉忍不住一阵心酸，要不是赶紧背过身去，眼泪怕是要落下来被乳母看到。

“这可怎么证明，这个年代也没个出生证明，也没有官方文件什么的……”姜蓉背对着乳母喃喃自语，“等等……官方文件……起居注……”姜蓉想到这忙转过身对着乳母，“乳母，起居注是不是就算官方文件？”

乳母点头。

“快去拿本宫的起居注来。”

碧玉捧着描金漆盒跨过门槛时，正撞见皇帝杏黄龙袍挟着穿堂风卷进来。

“听说太后去救老师了？”他掌心压住案上胡乱翻开的话本子，书页间夹着的玉兰干花碎成齑粉，“人呢？”

姜蓉望着飘落在地的玉兰碎片，那是程子儒今春新摘的。喉间血气翻涌，她垂眸盯着自己腕间翡翠镯：“还没救出来。”

“当然救不出来……”"少年突然冷笑，“怕是太后与皇叔串通好演的好双簧要置老师于死地吧，一个劫狱，一个善后，倒让老师做了冤魂！”

窗外垂丝海棠被暖风吹得纷扬如雪，姜蓉猛地抬头，金凤步摇垂珠缠住耳畔碎发：“皇上当真不知？本宫与子儒……”喉头突然哽住，仿佛又看见程子儒在御花园为她折玉兰时染尘的袍角，“两心相悦。”

少年此时手里正拿起多宝阁上的青玉貔貅摆件，当啷一声，摆件脱手落地，骨碌碌滚到姜蓉脚边。

姜蓉没有理会：“若不是为救他……”声音微微发颤，“本宫何至于伤成这样？”

她本来就伤着，此时是真情流露，气血翻涌间带出一阵猛咳，姜蓉也算是对林黛玉能感同身受了。

“眼下，凭本宫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成事的，想要救出老师，皇上必须要和本宫联手才行。”姜蓉不想过多解释她跟帝师的关系，在救他这件事上，她相信皇帝和安跟她是一致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就算是帮不上忙，少一个敌人也算是少一个掣肘。

“联手？”皇帝突然拔高声音：“太后当朕还是总角稚童？”他抓起翡翠镇纸砸向鎏金烛台，惊得碧玉手中漆盒落地。

“你和皇叔那点龌龊事体朕早已知晓，小虎也根本不是朕的骨肉，而是你生的。老师还说小虎不是摄政王的孩子，我看他是被你们联手蒙骗，如今才落得身陷囹圄。人都说最毒妇人心，朕还不信，现在看，太后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安这番话说完，吓得碧玉和小宫女们噗通通跪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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