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后安详去世了

姜蓉闻言，猛地转过头，一脸困惑地看向程子儒，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我跟先皇后发过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是一片空白。

程子儒无奈地白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果然又忘了”。他提醒道：“家姐生前与你情同姐妹，视你为知己。她病重弥留之际，特意把你我二人一同叫到床前，将年幼的太子托付给我们。你……全忘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和感慨。

姜蓉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叹和迟来的敬意：“这么说……我这个太后……”她指了指自己，又看向远方，“一直忍辱负重，背着毒杀先皇后的滔天骂名，替姐妹养娃不说，还牺牲自己，周旋在摄政王身边对抗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全皇上的江山和那一点微薄的血脉？”

她深吸一口气，由衷地感叹，“这也……太伟大了吧！简直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了这个身份所承载的沉重过往。

“我发现你最近的记性，真是差得很……”程子儒看着她恍然大悟又自我赞叹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他倾身靠近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和不甘心，“连……我们第一次的事……好像也都不记得了……”

“呀！”姜蓉的脸颊瞬间爆红，如同秋日枝头最熟的山果！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飞快地捂住了程子儒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眼神羞恼地瞪着他。

程子儒低低地笑了出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紧贴的手掌传递给她。他顺势抓住她捂在自己唇上的手，将它轻轻包裹在自己温暖干燥的掌心。他不再玩笑，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心疼和敬意：“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蓉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姜蓉被他看得心头一软，那些沉重的过往仿佛在这一眼中得到了抚慰。她微微垂眸，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皇宫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对故人和孩子的思念与淡淡的伤感。

程子儒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将她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如果实在担心……”他看着她，眼中带着包容和宠溺，“咱们就回去看看。”

他顿了顿，想起她曾抱怨山里冬日湿冷难熬时说过的新鲜词，“之前你不是嫌山里冬天太冷，说羡慕那些‘候鸟’？一年飞两个地方，冬暖夏凉？咱们不如就做一回‘候鸟’，冬天回宫，夏天进山，可好？”

姜蓉被他这主意逗乐了，脸上重新漾开笑意，带着一丝揶揄地看他：“好是好！”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眨了眨眼，“可我是当朝太后，回宫名正言顺，天经地义。那你呢？”她凑近他，促狭地问，“程先生，你又要以什么身份回去呢？难道……昭告天下，说你是皇上的亲舅舅？”

程子儒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体，清俊的脸上神情严肃得仿佛在讨论军国大事。他清了清嗓子，用极其正经的语气，说出了最不正经的话：“谁说我没身份？”他看向姜蓉，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我可是太后的——面首啊。”

“噗——”姜蓉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羞恼地握起粉拳，不轻不重地捶向他的肩膀，“你！你这人！胡说八道什么呢！”

程子儒也绷不住笑了出来。两人在小小的秋千上笑作一团，秋千架发出吱呀呀的欢快声响，惊飞了枝头几只觅食的雀鸟。深秋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媚。

笑声渐歇，子儒握着姜蓉的手并未松开，他侧过头，深深地望着她明亮的眼眸，那里面映着蓝天白云和他的影子。他轻声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和珍视：“你后悔吗？”

“嗯？”姜蓉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一切。”子儒补充道，目光扫过他们隐居的小院，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所有的选择，所有的承担，所有的……相遇。”

姜蓉顺着他的目光，也抬起头，望向澄澈如洗的碧空。几缕洁白的云絮，正自由自在地舒展、变幻。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宁静，声音轻柔得像拂过山岗的风：

“这世上的一切啊……”她缓缓开口，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的通透，“很多时候，我们其实分不清绝对的对错。就像这云，你说它飘向何方是对？停在何处是错？”她收回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迎上程子儒专注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我们只能做到——让花成花，让树成树，让云成云……”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仿佛穿透了过往的烟云，“把自己……还给自己。”

她握紧了程子儒的手，脸上绽放出释然而幸福的笑容：

“然后……让我们，成为我们。”

微风拂过，吹动院角的竹林沙沙作响，炉上的茶烟袅袅升腾，融入了无垠的蓝天。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过往与未来，都沉淀在这份无需多言的宁静与相守之中。

几十年后，还是这个山中小院。

夕阳的金辉透过庭院里缠绕着紫藤花的老旧秋千架，慵懒地洒在两张并排的躺椅上。

岁月染白了姜蓉和程子儒的鬓角，在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曾经或明艳或清冷的容颜，如今都沉淀为一种宁静的安详。

姜蓉，这位经历了惊涛骇浪、最终归于平静的太后，此刻卸下了所有的身份与重担，只是一个依偎在爱人怀中的普通老妇人。她微微侧着头，带着满足而疲惫的笑容，枕在同样两鬓斑白的程子儒的肩窝里。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呼吸也变得悠长而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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