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行有行规

“不嘛不嘛，我就在这儿陪着娘，我给娘烧火！”林青晚笑嘻嘻地蹭进去，抱住林母的胳膊撒娇，脑袋在她肩上拱了拱，像只讨食的小兽。

有娘疼的感觉，真好，是她前世孤零零的神婆生涯里想都不敢想的温暖。

晚饭时分，林家饭桌上气氛格外热烈。林冬青三兄弟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红光，连一向沉稳的林冬青，眼角眉梢也带着笑意。

“娘，给！”林冬青将一个小布袋郑重地放到林母手里，声音因激动有些发颤，“整整一百两！张掌柜说咱家这几只鹿品相极好，现在他们正缺！还直问咱家是不是走了啥大运！”

林川柏激动得手舞足蹈，“娘！咱家发财了！能起新房子了！能给小妹买好多好多漂亮衣裳和零嘴了！”

林母接过那沉甸甸的钱袋，手都有些抖，脸上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好，好！他爹，这钱我先收起来，赶明儿仔细合计合计咋用。”

林大山憨厚地笑着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正小口啃着鸡翅、一脸满足的宝贝闺女。他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晚丫头，爹有件事想不明白……今儿个你帮了有福叔家那么大忙，咋就……只收他一个铜板呢，如果你不想收他的，不是不收更好？”

这问题在他心里转悠一下午了，不问出来实在憋得慌。

林青晚咽下嘴里的肉，心里暗笑：【就知道爹得问这个。】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摆出一副“专业神婆”的架势，虽然配上她那张还略显苍白的小脸有点违和，但眼神却格外清亮：

“爹，这您就不懂啦。干我们这行，讲究的是‘因果了却，银货两讫’。每做一件积德的事，必须从事主那里取一样东西，不一定是钱，但必须得‘取’。我收了有福叔一个铜板，这桩因果就算圆满了结，功德才算我的。要是我白帮忙，不但功德大打折扣，自己还可能沾上晦气，这叫‘反噬’。要是事主该给不给，那他往后可得倒大霉，麻烦翻着倍地找上门。”

她顿了顿，看着家人似懂非懂但认真倾听的样子，语气轻松下来：“都是一个村子的乡里乡亲，收一个铜板，意思到了就行，既全了规矩，也不伤和气。”

“哦哦，原来是这样！”林大山恍然大悟，用力点点头，“还是晚丫头想得周到！”

一家子继续热火朝天地吃饭，话题又转到了这一百两巨款该怎么花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红茶茶也分到了一个喷香的大鸡腿，正用两只前爪抱着，啃得胡须上都沾了油光，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只有林景天微微蹙着眉，若有所思地看了妹妹一眼。他总觉得，妹妹这次醒来，不仅仅是“开了窍”那么简单。

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通透和淡然，还有那手玄妙莫测的本事，绝不是一个被娇养长大的乡下丫头能有的。

不过，无论妹妹变成了什么样，都是他林景天要护着的妹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便也将疑虑压下，给林青晚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鸡翅膀。

林青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二哥那一闪而过的探究目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嘻嘻地接过了鸡翅膀。

【二哥心细，不会是发现了自家小妹被换了“芯”吧？看来以后在他面前得再小心点。】她一边美滋滋地啃着鸡翅，一边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

窗外月色正好，院子里飘荡着红烧野鸡的余香和家人的笑语。

夜色如墨，林家小院终于归于宁静。林青晚房间里，一盏豆大的油灯晕开暖黄的光圈，将一室清寒稍稍驱散。

桌上，下午从镇上带回的各色香粉被林青晚一一排开。丁香馥郁，甘松醇厚，零陵香清远，藿香辟浊……虽然没有精巧的香秤，但林青晚伸出食指，指尖轻轻捻起一撮粉末，凭的是前世浸淫此道多年、早已刻入灵魂的手感。

“唉，要是有个趁手的香炉就好了，”她小声嘀咕，不禁想起前世那个被她摩挲得温润如玉的旧爱，“真是委屈这些香料了。”  语气活像个挑剔的美食家抱怨厨具不称手。

“晚晚~用这个也不错呀，”红茶茶蜷在她脚边的软垫上，甩着蓬松的大尾巴，声音又软又媚，“晚晚盘的香就是最好的！”

这小狐狸，拍马屁的功夫日益精进。

林青晚失笑，收敛心神。她要将这几味香料配成“灵犀香”，此香安魂定魄，对阿寿和红茶茶这种灵体、精怪都大有裨益。

只见她指尖飞舞，动作行云流水，几种香粉在她手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均匀混合。稍稍堆成一条线，顺手点燃。

一缕青白色的烟气袅袅升起，香味清透上扬、令人心神宁静。

“嘤~”红茶茶陶醉地眯起狐狸眼，整只狐都瘫软在垫子上，仿佛醉了一般。

桌上那座小小的楠木养魂屋，窗户位置竟也缓缓渗出一缕极淡的、几乎透明的鬼气，与空中的灵犀香交汇。

随即，一个缩小版的、半透明的阿寿虚影，闭着眼睛，像片羽毛般从小屋里飘了出来。他那小鼻子一耸一耸，像只觅食的小仓鼠，无意识地追随着香烟的轨迹，在半空中缓缓浮动、旋转，原本还有些涣散的魂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了一点点。

一炷香燃尽。

阿寿的虚影盘膝坐于空中，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大眼睛里虽然还带着疲惫，但总算有了神采。

“晚晚，”他开口，奶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委屈，偏偏还要努力做出沉稳的样子，“这次可真险，差点就回不来了……多亏了那只讲义气的黄皮子！”

“放心，它救了你，这份情我记下了，必许它一个心愿。”林青晚语气肯定，随即关切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魂体还稳当吗？”

“好多了！”阿寿用力点头，小揪揪跟着晃悠，“你这小屋是个宝贝，加上你亲手盘的灵犀香，效果顶顶好！再养两天，肯定又能活蹦乱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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