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礼成

沈颜欢从沈家宝单薄脊背下来的那一刻，只见少年眼神怯怯的，动了动嘴唇，吐不出一个字，却在沈颜欢进轿前，匆忙往她手里塞了一团纸，而后立马退了回去。

“什么东西？”谢景舟凑上前，想瞧个明白，却见沈颜欢脚下微动，立马往后退了一步：“不让看便罢了，有什么稀罕的。”

谢景舟念叨了一句，见喜娘扶着沈颜欢上了轿子，才径直走向系着红绸，看着就喜庆的高头大马。

他脚踏金鞍，翻身上马，利落潇洒，回头望了望喜轿，唇角上扬：“都铆足了劲，给本王整热闹些！”

而最热闹的当属齐王府，百官云集不稀奇，稀罕的是竟有不少三教九流之人在府中穿梭。

“荒唐！”御史大夫看着笑闹喧天，全无风雅的一边，恨不得掏出小本本，给谢景舟记上一笔，“本朝以来，哪位皇子大婚会如此胡闹的？”

“您老消消气，这才哪到哪，您看那边……”一人指了指才进门的皎若玉树的男子。

御史大夫捋着胡须，打量着那人：“这是何人，老夫瞧着有几分眼熟。”

“名满盛京的楚馆头牌——拾玉公子，自是眼熟的。”说话之人语中带着些许轻蔑，若非有谢景舟的身份压着，他们甚至还会愤然离席。

拾玉一袭浅霞色衣衫，将手中锦盒交给记礼之人，对周遭投来的目光与议论恍若未闻，依然脊背笔直。

“拾玉公子，里边请，王爷特意给您留了个好位置。”王府招待宾客的小厮，待人并无分别，一样热情地引着拾玉入席。

这一幕落在一些人眼里，更是坐实了齐王荒唐的名声，甚至有人窃窃私语：“竟然真给一个伶人设了座？”

“听闻沈二娘子与楚馆的拾玉公子交情匪浅，三皇兄这是爱屋及乌了。”宁王谢景诚顺势添了一句，他的声音不轻，周边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皇弟，不可妄自揣测。”晋王谢景初作为长兄，轻声提醒。

谢景诚却是不服：“大皇兄，我可没有胡说，不信，可以去问灵禧，她最清楚了。”

“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竟还要将灵禧牵扯进来，人多眼杂，若有人传到皇姑母耳中，闹到宫里，看贵妃训不训你？此话不得再提。”谢景初与他碰了碰杯，“今日，我们是来贺喜的。”

谢景诚饮了一口酒：“还是二皇兄好，一句体弱不能吹风，就不必来此装腔作势了。”

语罢，他掠过席上之人，眼中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意思，朝着拾玉所在的方向道：“大皇兄，你自个瞧瞧，我可没造谣。”

原是灵禧知晓拾玉会来，她不便露面，就命府中的丫鬟守着，故而，拾玉还未落座，那丫鬟便匆匆走到他身边传话：“拾玉公子，郡主近日布置了一处雅居，知公子风雅，哪日得空可能请公子指点一二？”

拾玉只微微颔首，疏离而有礼回道：“郡主抬爱，在下愧不敢当。”

“你！当真不识抬举。”丫鬟留下这一句，便回禀灵禧去了。

“啧啧，瞧见没？这就是将盛京女子迷得五迷三窍的那位，连灵禧郡主也着了魔，含章郡主与灵禧走得近，你可得看紧些。”赵钦一边揉着摔疼的手臂，一边提醒谢临。

“好好好，”谢临顺着他的话回应道，目光又扫过满堂宾客，龙蛇混杂，也异常热闹，“昨日的鸡爹鸡娘，今日不拘一格的宾客，这样看来，他俩还真是天生一对。”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这么多年了，我还未见过这般热闹的婚宴。不过，景舟怕是不会出来敬我们了，可惜我家老头下手太重，不然，我定要去闹洞房的。”赵钦颇有几分可惜。

他也不愧自小与谢景舟穿一条裤子，谢景舟真没有出去的意思，只是，并非是他不想……

新房里，红烛高燃，喜庆祥和。

喜娘为新人结发后，又说了些吉祥话，便带着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方才还充斥耳边的喧闹骤然隔绝，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和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

谢景舟起身松了松被繁重礼服束缚的筋骨，懒腰伸到一半，见沈颜欢一改往日的欢脱，竟还规规矩矩坐在喜床边缘，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心道：“沈二，人都走了，你不起来松快松快？不累吗？”

沈颜欢眼睛一转，微微动了动手中遮面的团扇，自下了喜轿，一直是这个姿势，手臂和肩膀都僵硬了。

“哦~”谢景舟恍然大悟，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新奇和不易察觉的期待，“是我忘了，还得却扇呢。你今日还真是出奇的守规矩。”按她平日的脾性，定然直接将扇子扔到一边，哪有耐心等。

谢景舟笑着，走到沈颜欢跟前，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当他温热的掌心，覆上沈颜欢微凉玉手时，两人皆是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

就像那日在屋檐上那般，一种微妙的感触在从肌肤蔓延至心底，连动作也不自觉放缓了几分。

沈颜欢顺着谢景舟的动作，缓缓移开遮面的团扇，微微抬头，四目相对。

谢景舟只觉，今日沈颜欢望向他的眼神，与往常有些不同。

莫非是沈颜欢见他今日格外俊朗，对他的情愫又添了几分？

“发什么愣，合卺酒。”  沈颜欢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率先移开视线，指了指桌上早已备好的合卺酒，催促了起来：“喝了酒，我还有话与你讲，快些！”

谢景舟回过神来，忙走到桌边谢景舟，端起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沈颜欢，仰头共饮。

放下酒杯，又坐回到她身边，笑盈盈道：“我就知你觊觎本王已久，这般急不可待。”

沈颜欢在心里白了这纨绔一眼，按捺住给他一脚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正色问道：“王爷，我们天地拜了，合卺酒喝了，这桩婚事应当是变不了吧？”

“当然变不了！整个盛京的人都看着，我用八抬大轿亲迎你到齐王府，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齐王妃，你想逃也逃不了了，除非……”谢景舟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朝着沈颜欢凑近了几分，“你带着我一同逃。”

沈颜欢看着他这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只当他还在装傻充愣：“既然你我已经是夫妻，是不是该坦诚相待？”她一改往日的急躁，循循善诱。

谢景舟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瞅了瞅沈颜欢，疑惑道：“坦诚什么？”

沈颜欢拍了拍谢景舟的肩膀：“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是借着纨绔之名在藏拙，日后我会助你的，条件是，你要助我查清我父母的案子。”

谢景舟直直看着沈颜欢，怔愣了许久，才将她话中的意思捋明白：“你就没想过，本王是真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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