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误中误

“真拙？”沈颜欢眉头一紧，随即目光灼灼，仿佛看透了一切，一副我懂你的了然神情：“谢景舟，这里没外人，你不必蒙我，日后你我联手，各取所需，岂不妙哉！”

“呃……”谢景舟沉默数息后，起身，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沈颜欢面前，僵笑着缓缓问道：“沈二啊，是什么让你觉得本王是在韬光养晦？”

闻言，沈颜欢笑容愈盛，露出“你装不下去了吧”神情，与谢景舟交心：“我自是查过的，先前江南连日暴雨，却因你提前命人疏通河道，免了一场水患。”

“有没有可能，是本王在江南游玩时，看上了一处别院，想在院子里建几处池子养花养鱼，才命人去挖渠引水的。”谢景舟看着沈颜欢笃定的模样，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他也是地方官上报父皇后，才知道干了这么件大好事。对了，父皇初闻此事，与沈颜欢的眼神差不多，但得知真相后，又把他一通教训，还砸坏了一个茶盏。

沈颜欢瞧着谢景舟真诚的目光，不像有假，眼神闪了闪，无妨，一桩巧合而已。

她也起身，到谢景舟身旁坐下，甚是贴心地给他斟了酒：“前年那桩名动一时的贪腐案，是你将证据送到圣上面前，这总不是假的。”

“有这事？”谢景舟在沈颜欢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努力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才道：“想起来了，提起这事就一肚子气！我与宁昱都盘了个首饰铺子，他非要与我比谁家的铺子赚得多。”

“比就比！本王岂会怕他？可谁知过了半月，宁昱的铺子都要开张了，我那铺子还未修葺好，只得亲自去瞧一瞧，你猜怎么着？那些工匠一个个的都在里边呼呼大睡，一问才知竟是有人到府衙告状，说尘土太大影响了他们的铺面，衙门的人竟还不许本王动工了，这岂不是在打本王的脸！一气之下，我就去紫宸殿找父皇哭诉，没成想，还真查出了些东西。这赌约我虽输了，可父皇够意思，将这功记在了我头上，还得了不少赏赐。”

谢景舟得意的神情，在触及沈颜欢渐渐黯然的眼神时，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眼神时，声音戛然而止，忙借着低头饮酒掩饰了过去。

沈颜欢听了来龙去脉，势头已不再，语气也低落了些许，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问道：“那去岁雪灾，你拿银赈灾，也是假的？”

闻言，谢景舟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马放下酒杯，急切道：“这是真事！我在绮红楼听曲时，听人谈论到城外受灾百姓甚是凄凉，便带着石砚几人出城看了看，正好遇到朝廷赈灾，就添了些银钱，哦，赵钦也出了。”

房内，喜烛高照，沈颜欢心底的火苗却是熄了下去，心中五味杂陈。

她以为，皇室养不出闲人，却不想，谢景舟是真只爱斗鸡走狗，她的谋划，才走一步就崩猝了？

谢景舟静静地看着她，从最初的满怀期待、灼灼逼问，到此刻的沉默黯然，大喜的红妆也掩不住她眉宇间那显而易见的失落。

他喉结微动，试探着打破一室沉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自嘲：“沈颜欢，若非你误以为本王能助你一臂之力，可还会答应这桩婚事？”

沈颜欢抬头，抿了抿唇，复杂的眸光坦然迎上他的视线，声音清晰而平静：“兴许……也会应下。”

谢景舟预料了她说“不会”的难堪，这一下，却是让他有些愕然了，缓了半晌，才拂袖道：“可本王不大愿意了，不如……就此作罢？”

“谢景舟！”沈颜欢猛地声音高扬，豁然起身，裙摆扬起，拂落了桌上的一只空酒杯，发出一声清脆，而她却看也不看，直接一跃，利落坐在案几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谢景舟，眉眼间是熟悉的蛮横。

“不愿？呵！”沈颜欢嗤笑一声，手指隔空点了点他：“谢景舟，别忘了，是谁泪淹紫宸殿求圣上赐婚的！如今礼成了想反悔？晚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谢景舟这会儿是体会得淋漓尽致了，却还不服辩驳：“本王以为你真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日后一同斗鸡走狗多快活，哪里知道还藏着这般抱负！如今我与你是志不同道不合，不合适。”

沈颜欢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边取下头上压得她脖子酸疼的凤冠珠翠，随手扔在一旁，一边歪着脑袋，笑看向谢景舟，语带几分戏谑与认真：“谢景舟，你一个只知斗鸡走狗的纨绔，有哪家高门贵女，会真心实意嫁你？除了我沈颜欢这个跋扈草包，配你这位纨绔王爷，还能娶谁？”

说着，她手中把玩的发簪，忽的抵在了谢景舟下颌，迫使他僵直脖子抬起头。

沈颜欢笑得张扬，红唇轻启：“正好，本王妃瞧上你这张脸了，悔婚……”她手中的簪子，在谢景舟下颔游移，眸中带着几分邪气，与不容置疑的霸道：“你想都别想！”

谢景舟看着眼前气势逼人的明艳脸庞，心里那点因“利用”而生出的怒火与失落，被沈颜欢这副非他不可的架势，搅得七零八落。

他的态度放软了几分，慢慢抬手，扶着那支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刺穿喉咙的发簪，小心翼翼道：“沈二，我们有话好好说，买卖不在仁义在嘛。”

“谁跟你做买卖了！”沈颜欢手腕一转，收回了发簪，轻快地跳下案几，目光落在烧得正旺的红烛上，问道：“洞房花烛夜，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谢景舟被她这陡然一转的话题，与仿佛一切试探、争执都烟消云散的姿态弄得一怔，下意识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对龙凤喜烛。明灭的烛光，映得沈颜欢姿容越发明媚，而卸去凤冠后慵懒垂落的青丝，与因着激动微微泛红的脸颊，竟让谢景舟觉着心头有小鹿在扑扑直跳。

他耳根绯红，喉头一紧，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暧昧的沙哑：“按规矩，该……安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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