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刘老五
金瑶放下茶杯，指尖轻轻点着粗糙的桌面，目光在几个半大少年脸上扫过，带着点“孺子不可教”的无奈。
“高见谈不上，就是觉得你们这法子，太想当然，破绽多得跟筛子一样。”
“第一，凭空冒出来个‘远房表哥’，还带着一笔陈年旧债，那姓刘的赌鬼是蠢，但不是傻。他不会去查证？婉儿娘家什么情况，他难道心里没数？
你们连那‘表哥’姓甚名谁、做什么营生、当初借了多少、利钱几何都编不圆，人家三两句就能问得你们露馅。”
小嘴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金瑶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他们光想着吓唬人，细节根本没人去抠。
“第二，”金瑶继续道，“你们想用房子抵债吓唬他。我问你们，那房契在谁手里？你们见过吗？如果房契根本不在那姓刘的手里，或者早就被他抵押给别人了，你们这出戏还怎么唱？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可是你们。”
好吧……他们确实没想过房契的问题。
“第三，也是最蠢的一点。”金瑶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嫌弃，
“你们居然想让他写休书？你们知不知道，按照《户律》，丈夫无故休妻，妻族是可以告官的！那姓刘的再浑，这点常识会没有？他凭什么写下可能给自己惹来官司的休书？
就凭你们几个毛头小子空口白牙的威胁？他大不了耍无赖，说你们是敲诈勒索，闹到官府，你们谁去跟官老爷解释你们这‘救人妙计’？”
矮个子青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看到了衙役拿着锁链来的场景。
金承安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之前只觉得这计划有点糙，经他娘这么一层层剥开，简直成了个四处漏风的破灯笼！
梅花虽然不服，却也被金瑶条理清晰的分析镇住了，憋了半天，忍不住嘟囔道：
“那……那照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婉儿姐继续受苦吗？”
金瑶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几分狡黠的笑意。
“办法当然有，而且比你们那个稳妥得多。只不过……”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看着几个瞬间眼睛发亮的少年，
“需要你们稍微配合一下，而且，得听我指挥。”
胖子立刻拍胸脯：“大姐您说！只要能救婉儿姐，我们肯定听您的！”
小嘴和矮个子也连忙点头。
金承安看着他娘那熟悉的、带着点算计和跃跃欲试的笑容，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事到如今，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硬着头皮小声道：“……娘……不是，大姐，您真有办法？”
金瑶满意地点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首先，我们要换个思路。让他自愿放人，而不是逼他写休书。其次，要抓住他真正的软肋……”
……
“梁姐姐，这里！”碧桃站在人群中，跳着挥了挥手。
金瑶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气息微喘，额角还沁出细密的汗珠，“不好意思啊碧桃，我来晚了。”
“没事还来得及，”碧桃体贴地说，
“梁姐姐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下次我们再出府的话，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呢。”
“都处理好了，”金瑶舒了口气，“你呢，东西都买好了吗？”
“买好了，”碧桃扬了扬手里几个打包好的物品，“那我们先回府吧？”
“嗯，走吧。”金瑶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伸手去接过碧桃手上大部分的东西，分担重量。
她说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茶摊的方向。
……
“没钱还想来这里赌？滚远点！” 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赌场打手，正粗暴地将一个穿着邋遢、眼窝深陷的男人从赌场后门推搡出来。
那男人被推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他挣扎着站稳，脸上满是悻悻和不甘，指着那几个打手骂骂咧咧：
“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老子时来运转，赢了大钱，把你们这破赌坊都买下来！到时候看你们还敢不敢拦老子！”
他骂骂咧咧地走在街上，肚子里灌满了劣质酒水，却没什么吃食，正饿得前胸贴后背，琢磨着去哪儿弄点钱或者吃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
“这位可是刘五爷？”
刘老五一愣，他这穷酸样，何时被人叫过爷？他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你是？”
“鄙姓周，是城西福瑞牙行的管事。”中年男人递上一张名帖，
“我们东家最近想做点善事，积积阴德，听闻刘五爷家中......似乎有些难处？我们东家愿意出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买下您家那处宅子的名头，帮您暂渡难关。”
刘老五眼睛瞬间亮了！福瑞牙行他听说过，是城里数得着的大牙行！五十两？！他那破房子地段偏僻，又小又旧，撑死了也就值二三十两！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周管事，您......您说的是真的？五十两？就买个‘名头’？”刘老五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周管事笑容不变，压低声音：
“自然。房契还是您的，我们只是对外宣称这房子已由我们牙行代为‘照管’，免得被些不相干的人盯上，比如……您那些债主？
等风头过了，您手头宽裕了，随时可以赎回去，我们只收取少许保管费用。当然，这期间，您和家眷自然是要搬出去的，我们东家另外在城南给您安排了个清净的小院暂住，租金全免。”
刘老五心里盘算开了：这简直是白送钱啊！既能拿到一大笔钱去翻本，又能避开讨债的，还有免费地方住！
至于家里那个黄脸婆？带着也是累赘！他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成！成！周管事，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办手续？”
“刘五爷爽快！咱们这就去立个字据，银子立刻就能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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