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是金子
接着，顾淮安的声音响了起来。
比平时低沉些，却很坚定：“我留在这儿有要做的事，城里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你不用再劝了，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就在村里待着。”
“待着？待着干啥？跟那个沈清岚一起种草药卖膏子？”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点嘲讽，“你以前多傲气啊，现在咋沦落到跟农村姑娘混在一起？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回去，叔叔阿姨肯定生气，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叔叔！你不能这样子专横！”顾淮安似乎被触及到了什么，情绪也有一些激动了。
原来屋内的另一人是顾淮安的小叔顾建华。
沈清岚好奇心作祟，趴在窗口偷看两眼。
那个陌生的男人，年纪50出头，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到胳膊肘，手里攥着个旧搪瓷杯，眉头皱得紧紧的，说话时还时不时搓着手，透着股难掩的无奈。
“淮安，不是小叔逼你，你这次回大院，家里已经把联姻的事定了，对方是老张家的人，你爷爷都点了头的。”
顾建华喝了口搪瓷杯里的水，声音压得低，却带着急，“你爸妈走得早，你跟着爷爷过，二房那边本来就看你不顺眼，这次你不肯联姻，又把厂子攥在手里，他们正找机会挤兑你呢。”
顾淮安靠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个旧打火机，指尖在机身上摩挲，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联姻的事我不答应，我自己的婚事，不用他们安排。厂子是你当初给我的，二房想抢，没那么容易。”
“可他们现在拿我开刀了！”顾建华把搪瓷杯往桌上一放，杯底磕得木桌响，“家里已经知道我把厂子的管理权交给你了，非要我把权要回来，还说要是要不回来，就让我去乡下插队，我这年纪，再去插队不是遭罪吗？淮安，你就服个软，哪怕先把厂子交回去，等过阵子风头过了再说也行啊。”
顾淮安抬眼看向顾建华，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却带着股笃定：“厂子不能交，我跟清岚还有合作，生产线刚上轨道，不能耽误她的事。至于你，要是家里真逼你，你就说管理权在我手里，你拿不回去，他们总不能真把你怎么样。”
“那你呢？”顾建华急了，往前凑了两步，“你不肯回大院，也不肯交厂子，二房肯定不会放过你！你留在这村里，能有什么出路？”
他说着，又往门口瞅了眼，像是怕外面有人听见，压低声音却更显急切：“刚才我来的时候，走的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村里连个像样的营生都没有，哪有什么产业布局？你在这儿待着，只能委屈一辈子！以前在大院，你要啥有啥，现在倒好，跟个知青似的挤在小破屋里，值得吗？”
顾建华越说越急，额头上都冒了汗。
他知道顾淮安的脾气，可二房的手段他更清楚，要是不回去服软，往后指不定还有多少麻烦。
他想着自己要是没法把人劝回去，二房肯定会迁怒于他，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心里像被火燎似的，坐立难安。
顾淮安却没像他那样慌。
看着顾建华急得转圈的样子，忽然笑了，声音平稳却带着股子韧劲儿。
“小叔，我爷爷是开国元帅，他当年爬雪山过草地，吃草根啃树皮都熬过来了。艰苦奋斗的精神，我打小听到大，哪能因为住小破屋、走土路就觉得委屈？”
“再说了，是金子总会发光，跟待在大院还是村里没关系。”
“留在村里也没什么不好。”顾淮安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现在村里要分地分房子，我正好能领一份，往后种种地，或者接着跟清岚合作，怎么都能过。就算真过不下去，大不了去要饭，也比回大院看二房的脸色强。”
顾建华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急得直叹气，却没再劝。
他知道顾淮安的脾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行，我知道劝不动你，我先回去跟家里说，尽量帮你周旋。你自己也想想，别太倔了。”
顾建华拉开门就往外走，沈清岚躲在门后的墙根下，心里还在琢磨刚才听到的话。
原来顾淮安是大院子弟。
她刚才听得太入神，没来得及躲，顾建华一出门，正好跟她撞了个正着。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顾建华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沈清岚，眼神里满是警惕。
顾淮安也跟着走了出来，看见沈清岚，也愣了愣，随即皱起眉：“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沈清岚心里有点慌，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刚想开口解释，顾建华却突然反应过来，指着沈清岚，又看向顾淮安，语气里满是愤然：“好啊！顾淮安，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肯回大院，不肯交厂子，就是为了她是不是？为了个乡下姑娘，你连家族都不管了？你对得起你爷爷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淮安赶紧开口，想解释，可顾建华根本不听，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往知青所门口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自己好自为之，家里那边我没法再帮你周旋了！亏我们家族还是出过开国元帅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看着顾建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沈清岚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顾淮安，眼神里满是惊讶：“你……你是大院子弟？家里还出过开国元帅？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顾淮安挠了挠头，脸上有点不自在，语气也软了些：“这事我没跟你说过，觉得没必要，跟合作没关系。”
沈清岚看着他，心里突然觉得愧疚。
刚才顾建华劝他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是不耽误两人的合作。
明明自己面临那么大的压力，却还惦记着她的生意，这份仗义，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她笑了笑，往前凑了两步：“既然你现在不想回大院，也不想管厂子的事，不如来给我打工吧？我这边草药种植需要人盯着，生产线也得有人看着，你懂管理，正好能帮我，我给你开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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