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别打了

他的话刚落音，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顾师傅，这是跟谁说话呢？”周璐倚在一棵老槐树下，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油亮，看见顾淮安就扭动着腰走过来，眼神却像黏糊糊的鼻涕，死死粘在沈清岚身上，透着说不出的恶心。

　　周璐这会儿见顾淮安护着沈清岚，心里的醋坛子早翻了，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刺。

　　顾淮安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往沈清岚身前站了站，像堵结实的墙挡住周璐的视线，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跟你没关系，滚远点。”

　　“哟，这就护上了？”

　　周璐被噎得脸色一变，顿时炸了毛，拔高声音嚷嚷起来，“顾淮安你装什么正经？谁不知道这沈清岚是被人包养的情妇？不然一个乡下丫头，哪来的钱开中药店、买车？你维护她，该不会是也看上她这狐媚样子了吧？”

　　夜校刚放学，门口本来就聚着不少人，周璐这一嗓子跟炸了锅似的，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几个抱着书本的青年停下脚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那些目光有好奇的、有鄙夷的，像无数根细针，扎得沈清岚脸颊发烫。

　　顾淮安的脸已经沉得像锅底，胸腔里的火气像被浇了油的柴火，烧得他眼底都发红。

　　周璐见顾淮安不说话，以为他被戳中了心思，更得意了，叉着腰尖声说：“我胡说？整个夜校都在传！她要是清白的，哪来那么多钱？指不定是跟哪个老干部勾搭上了，真让人恶心！”

　　“啪”的一声，顾淮安的拳头捏得指节发白。

　　没等沈清岚反应过来，他已经像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扑到周璐身上，攥着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哎哟！杀人了！”

　　周璐惨叫一声，被打得连连后退，脸上瞬间起了个青紫色的拳头印。

　　他想还手，可顾淮安常年在农机厂干活，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就把他按在地上，拳头像雨点似的砸下去，每一下都带着怒火。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架：“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快拉开啊！这要是闹到公社就麻烦了！”

　　几个男青年扑上去拽顾淮安的胳膊，可他像生了根似的，怎么拉都拉不动，拳头依旧往周璐脸上招呼。

　　沈清岚也懵了，她从没见过顾淮安这么失控的样子。

　　看着周璐被打得哭爹喊妈，再看看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她赶紧回过神，冲上去抓住顾淮安的手腕：“顾淮安！别打了！快停手！”

　　或许是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顾淮安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睛里还满是未消的怒火，转头看向沈清岚时，却硬生生压下了火气，声音沙哑：“他不该那么说你。”

　　“我知道，可打下去咱们就理亏了。”沈清岚拉着他的胳膊往后退，手指都在发颤。

　　沈清岚拉着顾淮安后退时，才发现他的右手虎口处破了皮，渗出来的血珠沾在指节上，和周璐的血混在一起，看着格外扎眼。

　　“你的手！”她惊呼一声，抓过他的手仔细看，不是被周璐弄伤的，是刚才用力太猛，拳头砸在人脸上时，被自己的力道挣破的。

　　沈清岚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又疼又急。

　　打都打了，可真闹到公安那里，顾淮安动手打人是实打实的错，肯定要吃亏。

　　“我没事。”顾淮安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滚烫，眼神却依旧冷着，“他嘴太脏，该打。”

　　他们这边刚稳住，夜校的铁门就“哐当”一声被推开，两个穿着藏青制服的保安扛着木棍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个戴眼镜的青年，正是沈清岚的会计班任课老师何宇飞。

　　何宇飞刚批改完作业准备回家，就被校门口的动静吵得折了回来，远远就听见周璐的哭喊，走近了看见这满地狼藉，眉头瞬间皱成了疙瘩，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上。

　　“都住手！怎么回事？！”

　　保安队长厉声喝道，手里的木棍往地上一戳，震得尘土都飞起来。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吓得往后缩了缩，议论声也戛然而止。

　　周璐像见了救星似的，连滚带爬地扑到何宇飞脚边，抱着他的裤腿哭嚎：“何老师！您可来了！顾淮安和沈清岚联手打我！您看我这脸，都被打烂了！您一定要为我做主，把他们送公安去！”

　　他说着，还故意把满是血污的脸凑到何宇飞面前，那模样惨是真惨，可那股子撒泼的劲儿，让何宇飞更皱紧了眉头。

　　“哭什么！先把事情说清楚！”何宇飞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抽回裤腿，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顾淮安和沈清岚，最后落在沈清岚身上，“沈清岚，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沈清岚的心跳像擂鼓似的，手心全是汗，可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往前站了一步，声音清晰而坚定：“何老师，事情不是周璐说的那样。是他先造谣诋毁我，说我被人包养，骂我是情妇，顾淮安让他别胡说，他反而变本加厉，所以顾淮安才动的手。”

　　“我没有！”

　　周璐尖叫着打断她，“我就是随口说两句，大家都在传！她本来就来路不明，一个乡下丫头哪来的钱开药店买车？”

　　“是不是随口说两句，你自己心里清楚！”沈清岚的火气也上来了，眼神像淬了冰，“你说大家都在传，那你说说是谁先传的？你张口就骂我‘情妇’‘勾搭上老干部’，这是随口说两句吗？这是毁我的名声！我在夜校好好上课，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凭什么要被你这么污蔑？”

　　她转头看向围观的学生，提高声音问：“刚才周璐说的那些难听话，大家都听见了吧？是不是他先挑衅骂人？”

　　可是，没有人回应。

　　何宇飞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看向周璐，眼神里满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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