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她凭什么袖手旁观

顾九卿的手包裹住她的，有些用力。

虞婉宁没抽回，由他握着。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半旧的锦囊，针脚算不上精细，甚至有些地方还带着几分笨拙，那还是她刚学女红时绣的东西，早就压在了箱底。

她塞进他手里，“里面是我在观里求的平安福。

信则有，不信则无，你好歹带在身上。”

“我信。”顾九卿将那锦囊贴身收好，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这是我收过最好的东西。”

他没再多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跨出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院外的冷风灌了进来，虞婉宁拢了拢披风，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屋。

北境要打仗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紧接着，一道圣旨下来，更是让满朝文武炸开了锅。皇帝下令，凡在京官员，按品级高低，皆需捐纳军饷，以充国库。

将军府的前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钱呢？府库里老鼠都饿死了，钱去哪儿了？”陆文倩一巴掌拍在桌上，对着陆文秀吼道。

“当初让你管家，你不是说有的是法子开源吗？现在圣旨下来了，要我们捐钱，你倒是把钱变出来啊！”

陆文秀也不甘示弱，冷笑一声：“你把着库房的钥匙，账本你看得比谁都勤，我手里没钱没权，拿什么去开源？我倒要问问你，这几个月，府里的进项一笔没有，开销倒是流水似的，钱都花哪儿去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互相指责，谁也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她们心里都清楚，分家共管这几个月，为了压过对方，两人都是寅吃卯粮，府里早就成了一个空壳子。

陆景瑞从外面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他对着两人行了礼，脸上没什么波澜。“姑母，为这点小事争吵，有失体面。”

“小事？”陆文倩尖叫起来，“这叫小事？拿不出钱，那是要被陛下问罪的！”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自然不能违抗。”陆景瑞慢条斯理地在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冷茶，“只是，这钱，为什么非要我们出？”

他这话一出，争吵的两人都愣住了。

陆景瑞看向主院的方向，意有所指：“将军府，不是还有一位主母吗？她的嫁妆丰厚，名下的铺子庄子日进斗金，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如今国难当头，她身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难道不该为国分忧，为将军府分忧吗？”

陆文倩和陆文秀的眼睛瞬间亮了。对啊！她们怎么把虞婉宁给忘了！

“没错！就该她出钱！”陆文倩立刻来了精神，“她霸着管家权，享受着将军府的尊荣，现在府里有难，她凭什么袖手旁观！”

“走！我们找她去！”陆文秀也站了起来。

“等等。”陆景瑞拦住她们，“这么气冲冲地去，是想兴师问罪，还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掏钱？”

两人又站住了。

陆景瑞扯了扯嘴角：“去，让厨房备一桌最好的酒菜，拿出我们求人的姿态来。”

当晚，虞婉宁被请到了前厅。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她什么都没问，径直在主位上坐下。

陆文倩和陆文秀一左一右，殷勤地给她布菜。“嫂嫂，您尝尝这个，这鱼新鲜着呢。”

“嫂嫂，您身子才好，要多补补。”

虞婉宁没动筷子，只看着她们表演。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陆文秀才清了清嗓子，开了口：“嫂嫂，想必您也听说了，陛下下令捐纳军饷的事……您也知道，府里近来……手头实在有些紧……”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出钱？”虞婉宁直接替她们把话说完了。

“嫂嫂深明大义！”陆文倩连忙接话。

“钱，我可以出。”虞婉宁淡淡开口。

两人脸上刚露出喜色，就听她又说了一句：“不过，这钱，是以我虞婉宁个人的名义捐，捐多少，怎么捐，都与将军府无关。”

“什么？”陆文倩的脸当场就垮了下来，“嫂嫂，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是将军府的主母，出的钱自然该算在将军府名下！不然外人怎么看我们？”

“外人怎么看？”虞婉宁抬眼，扫过她们二人，“外人只会看，将军府是如何被你们两个败落到连区区军饷都拿不出的地步。”

她的话，戳得两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嫂嫂，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陆文秀还想用亲情绑架。

虞婉宁却不给她们机会，她话锋一转：“不过，看在你们还算有这份心的份上，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她看着两人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继续说：“这管家权，你们不是都想要吗？这次捐款，谁拿出的钱多，谁办得漂亮，以后，这将军府的管家大权，就彻底归谁。我绝不再插手。”

这话一出，陆文倩和陆文秀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算计和狠厉。

为了彻底压倒对方，拿到这唯一的管家权，两人彻底豁出去了。当铺的门槛，几乎被她们踏破。

陆文倩将自己压箱底的几件首饰和古玩字画全都当了死当，陆文秀更是把自己陪嫁的两个铺子都折价卖了出去。

次日，户部的官员带着书吏，挨家挨户地登记捐款。到了将军府，虞婉宁早已等候多时。

“虞夫人。”官员客气地拱了拱手。

虞婉宁让翠桃递上一张早就备好的礼单。“国难当头，妾身身为大周子民，自当尽一份绵薄之力。妾身愿以个人名义，捐出白银十万两，另有粮草五百石，棉衣三千件，药材百箱，已着人送往兵部。”

官员拿着礼单的手都抖了一下，他看着那串数字，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声夸赞：“夫人高义！夫人真乃我朝女中表率！下官定会将夫人的义举，如实上奏陛下！”

登记造册完毕，官员又问：“那将军府这边……”

陆文倩和陆文秀这才扭扭捏捏地从后面走了出来，两人手里各拿着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加在一起，还不到八千两。

官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扫了一眼那几张银票，又看了看她们二人，什么都没说，只让书吏在册子上将军府那一栏后面，记下了八千两这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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