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是个省油的灯
官差看到那八千两银票，倒也没露出什么鄙夷的神色，只是动作麻利地接了过来，生怕她们反悔似的，冲书吏使了个眼色，那书吏便飞快地在册子上记了一笔。
“二位有心了，国难当头，能尽一份力总是好的。”官员嘴上说着客套话，手却已经把那几张银票叠好，揣进了怀里，转身便要走。
“大人留步！”陆文倩急了，冲上去拦住他，“我们……我们府上还有的！您再等等！”
她回头，死死瞪着陆文秀。
陆文秀咬着牙，从怀里又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官员接了，却没再多说，只拱了拱手，便带着人抬着虞婉宁捐出的那些东西，浩浩荡荡地走了。
人一走，陆文倩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
虞婉宁看都没看她，只对陆文秀说：“你比她多出了一百两。”
陆文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虞婉宁将一串钥匙从翠桃手里拿过来，直接扔到了陆文秀的脚边，黄铜钥匙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从今天起，这个家，你说了算。”
“嫂嫂，这……”陆文秀嘴上推辞，手却已经飞快地将那串钥匙捡了起来，紧紧攥住。
“我说的。”虞婉宁说完这三个字，便不再看她们，转身对翠桃吩咐，“回国公府。”
马车驶离将军府时，身后还能隐约听见陆文倩不甘的哭嚎和陆文秀得意的笑骂。
翠桃扶着虞婉宁，小声问：“夫人，您真的就把家交给她了？奴婢瞧着，那大姑奶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丘之貉，谁管都一样。”虞婉宁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我只是想看看，一座空了的宅子，她们要怎么争。”
国公府里，虞国公和老夫人正对着账房先生发愁。
“父亲，母亲。”虞婉宁抱着顾铮安走了进来。
“宁儿回来了！”老夫人连忙迎上来，接过外孙，脸上的愁云散了不少，“快坐，外面冷。”
虞国公叹了口气：“你也听说了吧？陛下下令捐款的事。咱们家不比从前，实在拿不出太多。”
“父亲，尽力而为便是。”虞婉宁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热茶，“国公府不事营生，全靠着俸禄和几处薄产，能拿出来的，都是一片忠心，陛下会明白的。”
有了女儿这话，虞国公心里也松快了不少，当即便定了捐银三千两，另有百石粮食。数目虽远不及虞婉宁个人，却也是国公府能拿出的极限了。
皇宫里，皇帝看着户部尚书呈上来的捐款总册，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够了，前期出征的钱粮，总算是凑够了。”他将册子放下，对身旁的太监吩咐，“传顾九卿，传三皇子。”
两人很快就到了。
“粮草已备，兵贵神速。”皇帝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朕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三日后，即刻出征！”
三日后，京城十里长街，戒备森严，百姓夹道。
皇帝亲率百官，为大军送行。
虞婉宁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布衣，抱着还在襁褓里的顾铮安，混在人群的角落里。她没有往前挤，只远远地看着。
顾九卿一身玄色铠甲，骑在乌黑的骏马上，正有条不紊地对副将下达着指令。他身姿挺拔，眉眼冷峻，在喧闹的人群和猎猎作响的旌旗中，自成一方天地。
就在大军即将开拔的瞬间，他猛地回过头，视线穿过重重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虞婉宁身上。
四目相对，隔着千军万马，隔着鼎沸人声。
虞婉宁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顾九卿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她的方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随即拨转马头，再未回望。
皇帝一番慷慨激昂的训话之后，大手一挥。
“开拔！”
号角长鸣，大军如一条黑色的铁龙，缓缓向着城门涌去。
直到那片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虞婉宁才抱着孩子，转身逆着人流，往回走。
前世，这场仗打赢了。
可顾九卿也受了极重的伤，落下病根，从此在朝堂上被三皇子处处压制。她死得太早，并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局。
这一世，她给了他平安符。
但愿，能护他周全。
马车回到将军府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虞婉宁让车夫停在后门，自己带着翠桃和孩子走了进去。
刚到院子，就见管家一脸愁苦地迎了上来。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回事？”虞婉宁问。
“大姑奶奶……大姑奶奶她……”管家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说，“她把府里伺候了十几年的下人都辞退了一半，说是要缩减开支，今天又叫了人来，要把前厅那对花梨木的桌椅给……给卖了……”
虞婉宁脚步未停，径直往自己院里走。
“她如今是管家，她想怎么折腾，都由她去。”
“可是夫人，那都是将军在世时置办下的家当啊！再这么下去，这府……这府就真的要被败光了！”管家跟在后面，急得直跺脚。
虞婉宁走到自己院门口，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让她折腾，府里的东西，总有卖完的一天。你只管看好库房里先夫的牌位，别让她们动了就行。”
城外百里，安德镇附近的一处民宅里。
陆铮一脚踹在桌腿上。
桌上的粗瓷碗跳了一下，碗里仅剩的几粒米也跟着晃动。
“还没有送来？”陆铮内心烦躁，他看向旁边缝补衣裳的女人。
那女人抬起头，是秦雪曼。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开口劝道：“铮哥，你别急。兴许是路上耽搁了。京城到这儿路途遥远，总会有意外。”
“意外？这都快三个月了！能有什么意外！”陆铮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走的时候，府里账上明明还有大笔的银子，足够用好几年！现在连着几个月，一个铜板都没送来，这像话吗？”
他越想越气，一拳砸在土墙上，震落一片灰尘。
“肯定是那个毒妇！虞婉宁！她定是趁我不在，把将军府的家底都给败光了！现在朝廷又要捐款打仗，府里拿不出钱，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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