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亲戚

除夕夜的惊心动魄和紧张忙碌终于彻底落下帷幕，鼎新项目的首战告捷、火灾危机的成功处置、省城拜访的尘埃落定…所有的大事、急事、难事，都暂时被关在了年关的门槛之外。

李朝东回到京州之后，熟络地租借了一辆旧的小汽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奔驰，车子缓缓驶入熟悉的村落。

车窗外是一片黑暗，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声和小孩的笑声，回到老家后他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市长秘书，只是一个归家的游子。

停好车，他快步回家。

推开家门，一股温暖而熟悉的饭菜香气立刻扑面而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饭菜反复加热后特有的、略带焦糊气的味道，但这味道在此刻，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人安心。

“爸，妈，我回来了。”李朝东一边换鞋，一边扬声说道。

“可算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就等你了。”

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小跑出来，脸上洋溢着喜悦和些许心疼，“你说你这工作，大过年的也不消停，饿坏了吧？菜都热了两遍了，再不回来你爸都快忍不住先动筷子了。”

父亲李海生也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推了推老花镜，脸上是沉稳的笑意：“回来就好，工作要紧。你妈念叨一晚上了。快，洗洗手，吃饭。”

餐厅的旧木桌上，妹妹李燕瑶，将一道道美味的菜肴往桌上摆，有红烧鱼、炖肘子、蒜蓉青菜、排骨莲藕汤…

虽然有些菜因为反复加热，色泽不如刚出锅时鲜亮，但那份满满的、属于家的味道，却丝毫未减。

李燕瑶吐槽道：“哥，这卤肘子从大年初一等你到现在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它就要走路了。”

李朝东被这无厘头的话给逗笑了。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他有些感慨，父母在的时候，你无论多晚回家都能喝上一口热汤，吃上一口热饭。

母亲不停地给李朝东夹菜：“赶紧趁热吃，在外面肯定吃不好，回家就多吃点。”

李朝东笑着应承，大口吃着父母精心准备的饭菜。

凉了又热，口感或许已非最佳，但这份等待的温暖、这份专属于家的烟火气，却是任何酒店盛宴都无法比拟的最美味的佳肴。

席间，父母絮絮叨叨地问着些家常话，工作辛不辛苦、有没有按时吃饭......

李朝东耐心地回答着，避重就轻，只挑让父母安心的说。这一刻的平淡和温馨，对他而言，是无比珍贵的放松和慰藉。

饭吃得差不多了，父亲李海生抿了一口小酒，看似随意地开口：“朝东啊，明天你大哥朝林一家子回老家，说是明天到你大伯家聚聚，吃顿团圆饭。你大伯下午特意打电话来，让我们一家都过去。”

李朝东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大哥李朝南…大伯家…聚会…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并不那么令人愉悦的画面。

他几乎能预见到堂哥李朝林那看似热情实则炫耀的嘴脸，堂嫂那锱铢必较的精明眼神，以及大伯那带着审视和比较的目光。

走亲戚，尤其是这种掺杂着微妙竞争和势利眼的亲戚聚会，对他而言，实在是一项耗神耗力的重磅任务，真是一言难尽。

他内心下意识地涌起一丝抗拒。

忙碌了一年，他更想在家多陪陪父母，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

然而，他抬眼看到父母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和隐藏不住的、对于家族团聚的传统重视，到嘴边推脱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啊，谁家没有几个“极品”亲戚呢？  

可过年，不就是图个团圆热闹吗？

父母这一辈人，看重这个。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些许不情愿，就扫了父母的兴，让他们在亲戚面前难做。毕竟，这也是新年的一大传统。

而且大伯一家也只是爱炫耀，以前家里有困难的时候，他们也是会帮忙的，这份情，需要维系一下。

他脸上迅速恢复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啊，明天我没事。我开车送您和妈过去。正好也挺久没见大哥了。”

“哎，好，好。”母亲立刻笑逐颜开，“你大哥一家回来一趟不容易，是该聚聚。你开车方便，太好了！”

父亲也满意地点点头，又抿了一口酒：“嗯，一家人是该多走动。”

听到李朝东答应了下来，李燕瑶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有些无奈。

李燕瑶从大学开始，每年去大伯家，都会被劝说去相亲，在老一辈人眼里女孩子二十岁年纪不少了，她还得花时间应付。

李朝东看见妹妹懊恼的小表情，无奈一笑。

李朝东看着父母高兴的样子，心里那点小小的不情愿也烟消云散了。

只要父母开心，这点小小的应酬，算不了什么。

他暗自笑了笑，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明天该带点什么合适的礼物，以及该如何应对那预料之中的、来自亲戚们的“关心”和“比较”了。

家的温暖，能抚平一切疲惫；而为了让这份温暖持续，他愿意去面对那点小小的、世俗的烦恼。

明天，又将是一场需要微妙应对的人际战场，不过，对于能周旋于市委常委会和省领导之间的李秘书长来说，这或许，只是小菜一碟。

母亲见李燕瑶的表情，叹气道：“去吧，礼数不能少。就是你大伯他们家…唉，尤其是你堂哥李朝林，现在在县税务局当了点小官，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

李朝东笑了笑，安抚道：“没事，爸，妈。就是去看看大伯，坐坐就走。他们说什么，咱们听着就是了，大过年的，不跟他们计较。”

母亲擦桌子的动作不由得重了几分，显然是想起了往年不愉快的经历。

父亲李海生放下酒杯，摆摆手：“行了，大过年的，少说两句。朝林年轻，有点成绩，得意一点也难免。咱们去了，该有的礼数尽到就好，少听少说，吃完饭就回。”

李朝东点点头，起身帮着收拾：“妈，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明天上午我去镇上买点东西，大伯爱喝茶，我记得他喜欢喝龙井，再买点水果点心。”

“好好，你看着办就行。”母亲的脸色缓和下来，儿子办事向来稳妥，她放心，“就是又要你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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