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狗眼看人低

第七十四章  狗眼看人低

又经过两日艰苦跋涉，林睿和小石头终于走出了那片连绵的荒山野岭。

前方出现了一条略显宽敞的土路，路旁零星出现了一些农田和村舍。

这意味着，他们距离人烟稠密的区域已经不远了。

然而，带来的问题也显而易见——他们最后一点干粮，在昨天就已经彻底吃完了。

两天来，两人全靠小石头设法采摘的一些野果、挖到的少量能吃的根茎，以及溪水解渴勉强维持。

林睿身强体壮尚能支撑，但小石头本就营养不良，此刻更是面色苍白，走路都有些打晃，全凭一股意志力在硬撑。

必须尽快找到地方补充食物。

晌午时分，他们沿着土路前行，终于看到前方路边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子。

镇口立着一个简陋的牌坊，上书“青石镇”三字。镇内房屋排列，人来人往，颇为热闹，道旁还有几家客栈和饭馆。

食物的香气从镇子里飘出来，小石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林睿看了看自己和小石头一身风尘仆仆、衣衫破损、甚至还带着干涸血迹的狼狈模样，皱了皱眉。

这样进去，太扎眼了。

但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小石头挨饿。

“走，我们去找家饭馆吃点东西。”林睿下定决心，低声道。

小石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随即又露出担忧的神色：“我们……我们这样子……他们会让咱们进去吗？”

“有钱就行。”林睿拍了拍贴身藏着的钱袋，

周县丞除了信，还给了他一些盘缠银两。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逃难的流民，然后带着小石头向镇子里走去。

他们挑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客人也不太多的临街饭馆。

还没进门，柜台后一个穿着绸衫、体态微胖、正拨拉着算盘的掌柜就皱起了眉头，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

当林睿带着小石头踏进门槛时，那掌柜立刻放下算盘，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和驱赶之意。

“哎哎哎！干什么的？出去出去！”掌柜的挥着手，像赶苍蝇一样，“这里不是你们要饭的地方！别碍着我做生意！赶紧走！”

他的声音不小，引得店内零星几个正在吃饭的客人也纷纷侧目看来。

看到林睿和小石头的模样，那些客人脸上也露出鄙夷和轻蔑的神色，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啧啧，哪来的叫花子？也敢往饭馆里闯？”

“瞧那脏样，别是逃荒的吧？晦气！”

“掌柜的，赶紧轰出去，别影响胃口！”

小石头被这阵势吓到了，下意识地往林睿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抓住了林睿的衣角，头埋得更低了。

林睿面色不变，只是平静地对那掌柜说道：“掌柜的，我们是过路的客人，来吃饭的。”

“吃饭？”掌柜的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用下巴指了指他们，“就你们？吃饭？有钱吗？瞧你们这穷酸样，别是想到我这里来吃白食吧？赶紧滚蛋！别逼我叫人把你们打出去！”

林睿眼神微冷，但依旧克制着怒气，沉声道：“掌柜的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我们既然进来，自然付得起账。”

“付账？哼！”掌柜的双手抱胸，撇着嘴，“行啊，先拿钱出来看看！别拿什么铜板糊弄我！我们这店，一碟酱肉都要五十文！你们吃得起吗？拿不出银子就赶紧滚！”

他认定了这两人绝对是穷鬼，根本不可能有钱，纯粹是来找不自在或者想讨点残羹剩饭的。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充满了看热闹的戏谑和嘲讽。

“哈哈，掌柜的今天又遇到硬要充大爷的穷鬼了？”

“瞧那小子细皮嫩肉的，以前没准是个少爷，现在落难了吧？可惜啊可惜……”

“落难了也得认清自己身份不是？悦来庄也是他们能进的？”

小石头听着这些刺耳的话，身体微微发抖，拉着林睿衣角的手更紧了，小声道：“林大哥……要不……我们走吧……我不饿……”

林睿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然后，他目光转向那满脸不屑的掌柜，不再废话，直接伸手探入怀中。

那掌柜和周围看客都以为他要掏什么零碎铜钱或者破烂东西，脸上的讥笑更浓了。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只见林睿从怀中掏出的，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铜钱，而是一锭银子！

一锭足有十两重、雪花花的官银元宝！

那银锭在略显昏暗的店内，闪烁着柔和却夺目的光芒，瞬间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哐当！”

林睿手腕一抖，将那锭沉甸甸的银元宝，直接扔在了掌柜面前的柜台上，发出清脆而沉重的响声！

整个饭馆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喧闹不已的看客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柜台上的那锭大元宝！

又看看衣衫褴褛的林睿，仿佛见了鬼一般！

那掌柜的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所有的讥讽和傲慢瞬间僵在脸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锭银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十两雪花银！

这足够在这店里摆上好几桌上好的席面了！

寻常百姓家一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钱！

这个被他当成叫花子要赶出去的人，竟然随手就掏出了这么一锭大元宝？！

林睿看着掌柜那副目瞪口呆、无地自容的模样：

“现在，我们能吃饭了吗？”

“还是说，掌柜的觉得……这锭银子，不够堵你的嘴？”

掌柜的猛地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脸上的鄙夷和傲慢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尴尬、惶恐和谄媚！

腰瞬间就弯了下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声音也变得无比热情和恭敬，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够！够！太够了！爷！您瞧我这狗眼看人低的！该死！真该死！”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虽然不重，但态度显得极其谦卑。

“爷您快请进！快请上座！”他几乎是点头哈腰地将林睿和小石头引到店里最干净的一张桌子旁，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椅子，“二位爷想吃点什么？小店招牌酱牛肉、红烧肘子、清蒸鲈鱼……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店里的其他客人也全都噤声了，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再看林睿他们，脸上火辣辣的，刚才的嘲讽和鄙夷仿佛都变成了无声的耳光，抽在他们自己脸上。

这谁又能想到，这个看似落魄的年轻人，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豪客？

小石头也惊呆了，仰着小脸，愣愣地看着林睿，又看看那锭闪闪发光的银子，再看看恨不得跪下来服务的掌柜，小脑袋瓜有点转不过弯来。

但他能感觉到，那些让人难受的目光和话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敬畏和讨好。

他紧紧抓着林睿衣角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些，腰杆也微微挺直了一点。

林睿没有理会掌柜的谄媚，淡淡道：“挑拿手的菜，尽快上四个。再来一盆米饭。烧壶热水。”

“好嘞！爷您稍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掌柜的点头如捣蒜，亲自小跑着冲向厨房吩咐，那架势，比伺候亲爹还殷勤。

很快，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菜肴便陆续端了上来：油光锃亮的红烧肉、酱香浓郁的牛肉、鲜嫩的蒸鱼、清炒时蔬，还有一大盆雪白的米饭。

林睿将米饭推到小石头面前：“吃吧，多吃点。”

小石头看着满桌从未见过的丰盛菜肴，咽了咽口水，又看看林睿，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先是小口吃，后来实在抵不住饥饿和香味，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林睿也慢慢吃着，目光扫过店内。那些之前的看客们纷纷避开他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但林睿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丝淡淡的嘲讽和冷漠。

填饱肚子，继续赶路，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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