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夜探李府
咚——锵!锵!锵!
梆声刚落,锣声又起,三声锣响穿透沉沉的夜色,正是夜半三更时分。
更夫罗老头哑着嗓子,拉长了声调喊道:
“夜半三更——防偷防盗——”
尾音还未散尽,他脚步猛地一顿,倏然朝前跨出几步,蹲下身,枯瘦的手指精准地从地砖缝里拈起一枚铜钱。
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一口大黄牙,颇有些得意地咕哝:“嘿!老子这眼力,宝刀未老!”
他正要将那枚铜钱放入腰间,突然,一片极快、极淡的阴影无声地掠过他眼前的地面。
罗老头猛地抬头。
夜空墨黑,寂寥无声,连片云彩都无。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四下张望,长街空荡,巷弄幽深,除了他自己,半个鬼影都瞧不见。
“真···真是眼花了?”
他喉头干涩地滚动了一下,一股凉意悄无声息地爬上脊背。
在这文阳府打了二十多年的更,什么邪乎事没听过、没见过?
有些东西,看见了也得当没看见。
他当即挺直了腰背,紧紧攥着手中的梆子和锣槌,流着冷汗目不斜视,沿着走了千百遍的老路快步前进。
咚——锵!锵!锵!
锣梆声再次响起,那沙哑的呼喊也重新回荡在街巷之间,只是比起先前,似乎多了几分紧促。
“夜半三更——防偷防盗——”
——
张书的身形极快,宛若一道融入夜色的轻烟,不过几息的工夫,便将那报更声远远甩在身后,直至微不可闻。
她如一朵黑色的柳絮,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李家内院的屋瓦之上。
恰在此时,一支十几人的护卫队伍手提灯笼自下方庭院经过,张书立即伏低身形。
张书发现,除了最前面两人拥有微弱内力外,其他人都只是寻常武夫。
待那队护卫消失在月洞门后,张书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凝神静息,仔细聆听着整个李府的动静。
片刻后,她重新直起身子,鬼魅的身形向着李府深处最明亮之所而去。
很快,她就达到了目的地——李家祠堂。
古人祠堂里的长明灯基本是不会熄灭的,以示香火永续、虔诚敬意。
张书从屋瓦上翻身而下,悄无声息的落在祠堂大门之前。
祠堂大门并未落锁。
正因灯火长明,为了防止万一失火,便于抢救,祠堂大门一般不会落锁,这倒方便了张书行事。
她轻巧地推门而入,一股浓烈乃至有些呛人的香烛气息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高耸密集的牌位,在长明灯摇曳的橙色光晕下,显得格外庄严,甚至透出几分阴森。
面对李家诸位列祖列宗的凝视,第一次做贼心虚的张书,心跳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她迅速定了定神,目光四下扫视,在墙上挂着的李家先祖画像上一扫而过,最终还是落在那些牌位之上。
上前将牌位拿起细看,确定木料材质后,便将牌位归位,悄无声息的退出了祠堂。
张书并未立刻离去,反而凭借过人的耳力与鬼魅般的身形,大摇大摆的在李府内逛了起来。
当她逛到李家后花园,在清冷月光下,满园摇曳生姿的花丛攫住了她的目光。
一个全新的主意便在她心中悄然成形。
一刻钟后,对李府地形熟记于心的张书刚要飞身离开,一个熟悉的姓名却随风飘入耳中。
她的身形一顿,随即如轻烟般向上飘起,再度伏于层叠的屋瓦之上,循声潜行。
“他娘的···老子非弄死张知节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赢我···找死···”
李怀仁大半个身子倚在一个健硕小厮身上,步履踉跄地在廊下挪动,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脂粉气,口中含混不清地咒骂着。
“哎哟,我的少爷呦,您且忍这一时,待老太爷七十大寿过了,那张知节是生是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身旁的健仆满脸谄媚,连声劝慰。
“让他死?呵···那太便宜他了···”李怀仁目光阴鸷,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我要他跪在我面前求饶···嘿嘿,废了他那双手···看他还怎么射箭,拿什么赢我!我还要···”
他越说越是兴奋,仿佛已见到仇人任其宰割的惨状。
“还有那卢子穆!我是动不了他,可日后也休想再在我面前摆谱!我马上···马上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
“是是是!少爷您说得极是!您马上就是咱李府正儿八经的少主子,这偌大的家业,迟早全是您的!”
“对!全是我的!啊——!”
“啊——!”
两声凄厉的惨叫骤然撕裂深夜的宁静,
在闻讯赶来的李家护卫们冲进庭院之前,一道身影如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护卫们只见两个人影狼狈地交叠在廊边的阶梯下,四脚并用,挣扎着想要爬起。
“啊!吾的嘴!”
“哎呦···我的腰好像折了···”
“少爷?”
带队的护卫队长试探着叫了一声,回应他的却是李怀仁痛苦而愤怒的咒骂。
众人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仆从挪开,李怀仁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捂着嘴的手颤巍巍地松开,借着护卫手中灯笼昏黄的光晕,他看见自己满手黏腻的鲜血,掌心赫然躺着半颗沾血的牙齿。
他瞳孔骤缩,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
翌日,张知节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卢子穆三人便兴冲冲地围了上来。
“张兄,昨晚李老五出事了!”
张知节故作不解,“出了何事?”
韩原抢着答道:“他昨夜在自家花园里摔了一跤,摔掉了一颗牙!”
张知节适时地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卢子穆颇为遗憾的摇摇头,“可惜,摔的不是门牙,而是左下尖牙,还只是半颗。”
若李怀仁摔了门牙,日后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可以大肆嘲笑一番了,可只是左下尖牙,未免有点不起眼。
张知节不由失笑:“卢兄连这等细节都打听到了?不是说昨夜才出的事,消息竟传得这般快?”
“我家与李府就隔一条街,昨夜他们府上大半夜闹哄哄地亮了灯,还急匆匆遣人满城去找大夫,动静大得很,想不知道也难。”
此时,上课的钟声响起,夫子阔步走进教室。
卢子穆三人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座位。
学堂内霎时安静下来,只余夫子抑扬顿挫的讲书声。
张知节端坐案前,神情专注,仿佛全心沉浸于经义之中,心中却思绪飞转。
昨夜张书下手其实很有分寸,只是想让他摔个跟头罢了。
她也没料想到李怀仁的运气那么差,竟然还摔断了一颗牙。
他已经是成年人了,牙断了可没办法像铁锤一样几个月内新长一颗。
张书昨夜回去后就有点后悔,怕李怀仁这一摔,误了后日李老太爷的寿宴。
好在,卢子穆刚才并未提及此事,看来李怀仁虽然吃了苦头,却并未影响他“升级”嫡子的进程。
张知节眸光低垂,落在面前的书页上,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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