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河边
他们想起自己与张知节签的那份契书上,只写明了分红与职责,并未列上半条泄密处罚条款。
这分明是弟弟(小叔子)将他们看作自家人,给予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朱海棠放下文书,神色郑重地望向父兄:“爹,哥哥们,这契约书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你们可万万不能犯错啊。”
“闺女,你放心,”朱老汉眉头紧锁,犀利的眼神从四个儿子脸上一一扫过,“你这几个哥哥若是谁敢坏了良心,不必你们动手,老头子我头一个不饶他!”
朱家四兄弟连称不敢。
怕朱老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那文书上按着他们四个人的手印。
张知节把话说得很清楚,签了契书就要遵守,一旦违约,就算是亲戚也不会留情面,必须按契赔偿。
回想起张知节说话时那温和含笑却不容置疑的神情,再掂量掂量契约上那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天文数字,几人喉头不约而同地一紧,再次连声保证绝对不会泄密。
朱老四甚至开始琢磨,晚上睡觉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嘴堵上,他真担心自己说梦话不小心说漏了什么。
得了保证,朱海棠勉强放心了,起身准备去灶房煮午饭,娘家人帮着忙了一上午,自然也是要留饭的。
因为惦记着下午收薯的事情,朱海棠迅速煮了一大锅腊肉白菘面疙瘩。
大家刚端起碗没扒几口,院门又被“咚咚”敲响了,是又有外村的村民挑着白薯来卖,张大牛和朱海棠赶忙撂下碗筷去开门。
朱老爹探头一看,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门外竟又有好几人挑着担等着。
众人只得匆匆吸溜完最后的面汤,便又投入到过秤、搬运的活计中,直忙到日头西斜,晚霞漫天。
虽然距离契书生效还有几日,但朱老头在带着儿子离开之前说了,明日还会过来帮忙。
接下来几天,收购来的白薯在张大牛家的屋里、后院乃至屋檐下迅速堆成了小山。
眼见着再也无处堆放,门口排队卖薯的队伍才渐渐消失,他们总算能腾出空来,开始加工白薯、制作面丝。
村头的磨坊和作坊尚未完工,眼下只能先靠畜力推磨来应急。
张大牛家里没有现成的磨盘,他便以一天十文钱的价格,从村里租来了两副。
张家夫妻与朱家兄弟分工协作,清洗、削皮、切块,再向石磨中投料、添水、收集浆液,一套流程从原来的生疏到熟练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
忙活一整日,两副磨盘竟也处理了八百多斤白薯,取而代之的是好几口大陶缸里的薯浆。
到了傍晚,其中一半浆水已能滤出湿淀粉,另一半则需静置到次日清晨。
又这样连续忙碌了几日,第一批成品面丝终于制作完成。
这一回,张大牛夫妇没有兴冲冲地赶往隔壁报喜,而是默默将晒干的面丝以五十斤一袋的标准装入麻袋,妥帖收进屋内阴凉处,随后便匆忙地继续投入下一轮劳作。
在隔壁忙地热火朝天的时候,张知节过得还算清闲。
虽然每日都有不少请帖送到家中,但对于城中商户乡绅的邀约,除了丁家之外,他一概拒绝。
明道书院也有讲学邀请,他也只答应每六日便抽出半日去书院讲学。
余下的时间,他便与张书一同上山下河,钓鱼摸虾,全无半点状元郎的官威。
村民们从最初的惊讶,到如今的习以为常,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若真是一朝得志便官架十足,反倒让人心寒。
此时的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几年前原身酒鬼的颓废模样,下意识地给张知节所有改变找好了借口。
这日,恰逢张知节去县学讲学,也是村学的休沐日,三源村的河岸边,蹲着一排垂钓的孩子。
村子里几处工程正忙,处处尘土飞扬,只有这河岸边,还留着几分难得的清净。
孩子们的耐心总是有限,没过多久,鱼竿还未见动静,叽叽喳喳的嬉闹声已然开始。
张书悠闲地坐在一旁,偶尔插上几句话,从孩子们天真烂漫的对话中,又听出了些门道。
比如,虎子嘟囔说他爷爷最近有些古怪,总在半夜里摸着两块亮闪闪的东西偷偷发笑,把他吓醒了好几回。
五叔公的孙子也连忙附和,说他家爷爷也是如此。
张书一听便明白了,村长和族老们并未将张知节捐赠的那批马蹄银直接作为工钱发放,而是悄悄留了下来。
这并不是他们想要贪污,村内各大工程的收支明细他们都与张知节汇报过,并无出入差错,他们应该是用自家原有的存银付了工钱。
这心思也不难猜,御赐的银两意义非凡,他们存了“私心”,想将这份荣耀当作传家宝,悄悄珍藏。
张书对于这样的小心思不置可否,其实当初张知节故意选用御赐银两,本也存了另外的用意,就是要让他们心存敬畏,不敢随意贪没。
官场中人或许敢在朝廷派发的银两上动手脚,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面对天子皇家的恩赐,到底还是存在着敬畏之心的。
另一边的河滩上,静姐儿正拿着一根树枝,耐心地为丁香紧急补课。
从明天起,丁香就要正式进入村学读书了。
乡间的学校没那么多讲究,入学并不是非要卡着开学这个时间点,你想来上学,那便按比例交上应该交的学费,便可以随时入学。
对于丁香的入学,村人们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因为丁奶奶运气十分好的得到了一份工作。
她每日为三源村张知节田地里的十五名雇农烧一顿午饭,每月能挣二百文钱。
大家都说这是状元公看丁家祖孙俩日子过得艰难,特地照顾。
加之丁奶奶这两年一直在采茶,虽然不比壮劳力,但肯定还是攒了一些家底的。
而丁香又是丁家唯一的血脉,她愿意送丁香入学,也许是存着让她读书识字,将来可以找个好人家的想法吧。
这些摆在明面的理由,足以掩盖张知节以三百两银子买下丁奶奶家那块血珀的交易。
那血珀若是送去县城当铺,最多只能值五十两,若是送到大城里识货的人家,也许值三百两,若是送去洛都,开石打磨之后,说不定能卖出上千两的高价。
但张书他们不可能以顶级市价收购一枚尚未开磨的原珀,最终还是以三百两的价格成交。
这个数目,已远远超出丁奶奶的预期,三百两,足以成为丁香未来安身立命的底气。
他们并未轻飘飘递出几张银票,而是细心备好两张百两银票,另加三十两碎银与大量铜钱,方便祖孙二人日常支用。
剩余五十两,则折为布匹、粮食、补品等物资,这些东西由高青趁夜深人静时悄悄送到丁家。
对此,丁奶奶心中对张知节和张书,只剩满满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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